3
我却难以忘怀自己在头脑中留下的
最初的印象
一个孤独的孩子,面对流水中的黄昏
许多蚂蚁成群结队地走过了他的童年
没有人回过头来交谈
漫长的日落
感动了我整整一生
一切开始以前 一切在哪里
我在哪里 坐标上的点
自然和方向的分界线
那长满毛发的死角
目光所不及的地域
我的头颅在一天天硕大
把树和水晶
制成巧妙的观象仪
仰望星空
说地是圆的
象生命的卵,失去重心
这是肉眼无法证实的运动
罗盘指点方向
只有往东
越过太阳升降的神秘,追赶西方
走完封闭的时圈,该死的时圈
我就能返回这个布满黄土的老地方
但我一动不动
思维旷达的同时
肉体正在以令人吃惊的速度
枯萎
空间被高速和意念缩小
在我记忆的黄昏
真诚已成为一种极其沉重的信仰
就象一山容不下二虎
死亡嗅着你的行踪
从左脚到右脚地追逐你
怎么了,怎么了,你 不能倒下
我在大脑深处关切地注视自己
似乎是对陌生者倾注温情
人的代词已经丧失了意义
在这样的幻觉里
把那正在赶路的孩子说成谁都一样
布景正在强大
我笨拙地画出的山
河流 轮子和道路
通电似的运动起来
我处在困惑起伏的核心
明天和昨天正在今天反复出现
日历被火歌颂
被纯真歌颂
那熊熊燃烧也不可毁灭的就是人的历史
我宿命的真实
4
我合上自己最末的一页
在死亡微笑的唇上
或许是下一轮回的扉页
白发覆盖了古老的文字和梦
象雪中纯静的城堡
我对自己喃喃低语
我是自己的祖先,同时
又是后代
血的渊源多么深远
赛过土地和语言
从万劫之中
一眼识破自己
我是唯一的
无论摆出什么姿态
没有谁能代替
那深沉的眼里是最亲切的你
我完全的反面
原罪的哭声创造着语言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1988年10月25日—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