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中华文物的璀璨星河中,有一件青铜器堪称“国之瑰宝”。它不仅是西周早期青铜铸造工艺的巅峰之作,更因内底铭文首次出现“中国”二字的实物记录,成为承载民族文化根脉的重要载体。它,就是何尊,也常被人们亲切地称为“中国尊”。今天,我们就一同穿越三千年时光,探寻这件文物背后的历史密码。
一、文物基本档案:何为“何尊”?何尊是西周早期的青铜礼器,所谓“礼器”,是古人在祭祀、宴饮、朝聘等重要礼仪活动中使用的器物,象征着身份、等级与权力。
名称由来:这件尊的主人是西周一位名叫“何”的宗室贵族,它是“何”为祭祀祖先而铸造的,因此被考古学家命名为“何尊”。
出土信息:1963年8月,何尊在陕西宝鸡贾村镇(今宝鸡市陈仓区)被一位陈姓村民意外发现。当时它深埋在村民屋后的土崖中,出土后曾被当作盛放粮食的普通器皿。1965年,这件“铜疙瘩”流落到当地废品收购站,险些被熔毁炼钢,幸得宝鸡市博物馆(现宝鸡青铜器博物院)专家慧眼识珠,以30元人民币将其收购,才让这件国宝得以保全。
现存地点:如今,何尊被永久收藏于宝鸡青铜器博物院,是该院的“镇馆之宝”之一,同时也是中国首批禁止出国(境)展览的文物、国家一级文物,足以见其珍贵程度。
器物规格:何尊通高38.8厘米,口径28.8厘米,重14.6公斤,整体造型庄重典雅,体量适中,便于礼仪陈设。
二、匠心独运:西周青铜工艺的极致体现何尊的造型与纹饰堪称西周早期青铜器的典范,既彰显了王室礼器的肃穆威严,又蕴含着工匠的巧思与智慧。
从造型上看,何尊为“侈口、方唇、高颈、折肩、深腹、圈足”的经典尊形。“侈口”即口沿向外张开,显得大气舒展;“折肩”设计让器物线条富有变化,避免了单调;圈足则保证了器物的稳定性。更精妙的是,器物通体装饰有四条透雕扉棱,从口沿一直延伸至圈足,将器物表面巧妙分割,不仅增强了立体感,还让整体造型更显挺拔凌厉。
从纹饰上看,何尊的装饰层次分明,主次有序。口沿下方饰有蕉叶纹,叶片舒展,线条流畅,如同舒展的芭蕉叶,给人清新灵动之感;颈部装饰蛇纹,蛇身蜿蜒缠绕,增添了神秘氛围;腹部则是核心纹饰——兽面纹(也称饕餮纹),这是商周青铜器上最常见的主题纹饰。何尊的兽面纹线条粗壮有力,兽角粗大卷曲,向外凸起,眼神凌厉,充满威严,体现了西周早期礼器的庄重肃穆之风。这些纹饰互不缠绕,多呈连续带状分布或对称排列,既和谐统一,又富有变化,展现了当时高超的青铜铸造与装饰工艺。

如果说造型与纹饰是何尊的“外在美”,那么内底的铭文就是它的“灵魂”。1975年,在筹备全国新出土文物精品展时,工作人员对何尊进行除锈清理,意外发现其内壁底部刻有12行共122字的铭文。这篇铭文不仅字迹清晰、书法古朴,更记载了重要的历史事件,其中最核心的便是“中国”二字的首次实物出现。
铭文大意是:周成王五年,成王在镐京(今陕西西安)对宗族子弟“何”进行训诰,讲述了周文王、周武王顺应天意、灭商建周的功绩,并提到成王计划在洛邑(今河南洛阳)营建新的都城,“余其宅兹中国,自兹乂民”。这句话的意思是“我要定居在这天下的中心,从这里治理民众”。
需要注意的是,这里的“中国”并非今天我们所说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这一主权国家概念,而是一个地理方位名词,指“天下的中心”,具体指代洛邑一带。这一记载,既体现了古人“居中而治”的执政观念,也印证了洛邑在西周时期的重要政治地位,为我们研究西周的都城制度提供了关键实物证据。
四、历史与文化意义:跨越千年的精神传承何尊的价值,远不止于“最早的中国”印记,它在历史研究、文化传承等多个方面都有着不可替代的意义。
从历史研究角度看,何尊铭文的内容与《尚书·召诰》《史记·周本纪》等古代文献的记载相互印证,证实了周成王营建洛邑、建立陪都的历史事件。这一事件是西周初期巩固统治的重要举措——洛邑地处中原腹地,地理位置优越,营建洛邑既能加强对东方被征服地区的控制,又能体现周王朝“天下共主”的地位。铭文还提到了周人“以德治国”的理念,其中首次出现了带“心”字旁的“德”字,这表明周人已经开始重视“德”在治国理政中的作用,为后世儒家“德治”思想的形成埋下了伏笔,填补了西周早期历史研究的空白。
从文化传承角度看,何尊早已超越了一件文物的范畴,成为中华民族的文化符号。1982年,何尊被印在文物特种邮票上,成为中国的“文化名片”,向世界展示中华文物的魅力;2010年上海世博会中国馆的设计,也从何尊的造型中汲取灵感,将传统器物的庄重与现代建筑的大气相结合,让何尊的文化基因在当代绽放新的活力。
五、结语:国宝背后的民族根脉三千年岁月流转,何尊从西周的宗庙礼器,到深埋地下的文物,再到如今的国之瑰宝,它见证了王朝的兴衰,承载了历史的记忆,更凝聚了中华民族对“天下中心”的认同、对“以德治国”的追求。当我们凝视这件青铜器,触摸它斑驳的铜锈,仿佛能听到三千年前的历史回响。何尊不仅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更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历史根基,它提醒着我们,“中国”的概念早已深植于民族的精神血脉之中,跨越千年,历久弥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