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作为孤魂野鬼在人世飘荡了许久,如今我重生了。前世我体弱力微,长居后宅,最后在都城被攻破前两日,突发旧疾而死。这一世我想做点什么,我得想尽办法守住我大安国,护住纯朴的百姓……
我站在城墙上,目之所及是一眼望不到底的红墙黄瓦。渡鸦浅飞,一身红色官服走得极快的个个朝臣,仿佛与那晃动的赤色枫林融为一体,真是红得扎我的眼。
我不悦的皱眉,垂眸打量起宫道上来来往往的宫人们。
还有半年,半年后,这片皇城将随着火海永久埋藏。
可我写去的信,还未有回应。

我回到殿中,有些困乏的枕在软塌上,取下戴着嵌有蓝色宝珠的护甲。
门外急匆匆跑来小护卫,一个飞扑,惊慌的跪倒在我面前:“娘娘!前线来报,骠骑大将军战死在了漠城,漠城失守了!”
我微撑着头的手,猝不及防失力坠下,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你说什么?”
不应该是这样,距离上世阿父战死,应还有两月余才对。
我慌乱的紧握住塌沿。耳边小护卫还在抽噎的说着什么……
现在情况居然在发生改变。
我手心冒出冷汗,蓦地站起了身,若是事件混乱了我或许可以试试让它更乱,现如今怎么是在提前。
我的心像被火烤一样紧张,不知觉间手袖挥动,带掉了我刚放在一旁的护甲。
不行,我得冷静下来,我得冷静下来。
我心里宽慰着自己,仿若无意识般拿起的茶杯竟因为手抖,“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滚烫的茶水霎时间烫红了我手背,白皙的皮肤变得红肿。
短暂而猛烈的痛感让我稍微冷静了一下。
也不知何时身边的小丫鬟早聚了过来,卑躬着身子,正给我处理伤口,褐色的药汁涂在手背,微微有些刺鼻,而一众奴才也瑟瑟发抖的跪倒一片。
我又想到前世最后的结局,骤然脑海一片空白,全身泄力又跌坐回软榻。
难道我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匈奴的弯刀砍破我大安,自己病卧无力而死于床塌上,文武百官被残忍屠杀,千万子民被践踏奴役!这皇城也被藏于那火海中吗?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我一霎那间猛地咳嗽起来,悲愤而无力的咳嗽声一阵一阵,最后口中吐出一口血。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终会死,但也得拖一拖!
不行,我必须得去找那个疯女人。
2
我一手按着还未包扎完的伤口,跌跌撞撞向着养心殿而去,身后跑来的小丫鬟急稳住我的手,扶着我。
我前世死后不久,灵魂竟游荡回了我十六岁那年,魂魄却只能一直跟着乐安侯府庶女——长言。
我漂在她身后,我看到她夜间从乐安侯府逃离到边境,她派人引开我小妹,救下了匈奴少主忽赤寒展。
直到大安被灭后,长言成为皇后站在高楼上自言自语,我才知晓了这一切的原由。
长言是重生而来,她前世被嫡姐迫害,被嫡母欺辱,最后卖到北荒匈奴处为奴,被野蛮的匈奴凌虐至死;她竟重生回了及笄那年,她步步为谋,谋的是这个天下。
难怪啊,我记得曾听闻乐安侯府嫡女在诗会上与外男私会,名声败坏。
也曾听闻乐安侯府庶女失踪不久,嫡女也失踪了,原来都是她的阴谋。
匈奴少主——忽赤寒展,年少隐忍蛰伏,后弑父篡位。
他在长言两月的悉心照顾下,与长言日久生情。
长言与忽赤寒展回了匈奴处,忽赤寒展听闻了长言曾经在大安的不幸遭遇,加之凶奴一直对我大安虎视眈眈,忽赤寒展在长言的帮助下联合我大安邻国——燕国,领百万铁骑向我大安攻来。
大安这边,内忧外患,这两年不幸遇上了百年难遇的干旱,粮食几乎颗粒无收,官员中也被他们安插许多奸细,现在的大安全然一副民不聊生的国态。
新皇——轩辕恩泽才登基五日,朝中动荡未平,百万大军便南下而来。
我刚重生来的那天,战火已起半月,我想着我为什么不能也重生到自己及笄时。
3
前世战乱开始,直到我成为皇后,一直没出过门,重生后我走在街头,触目的惊心惨况,与记忆中的恍若两个世界般。
街头空荡,巷角处废弃的店前,秋风吹带落叶卷起尘土,萧瑟清冷的让我害怕,几年的大旱,便是再繁荣的皇城也衰败到如此了。
而百万的入侵者,更让这皇城笼罩着阴沉沉的死气。
瘦骨嶙峋的老乞丐,杵着枯枝,端着破碗,直挺挺的倒在了我面前,再无半点声息。
我听到有瘦弱的孩子问母亲,为什么爹爹被官兵带走了,苦涩无力的声音只是告诉他,有坏人要来强占我们的国家,要让我们吃不饱穿不暖,还要一直欺负我们。
那稚嫩的声音带着难过和希冀,“可是家中的存粮也快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我这衣服缝补的不能再补了。”
“娘,是不是等爹爹赶走坏人后,我们就会吃得饱穿的暖,还不被人欺负!”
我接过身边小丫鬟递来的帕子,狠狠的抹了把泪。
我转身欲离开,未走两步,却瞧见远处,着我齐家军战服的几名男子,正从一住处带走那家的男主人。
他们刚走出家门两步,门中追出哭的撕心裂肺的小女娃,她赤着脚丫,赶上几人后紧紧抱着自己父亲的腿。
未等那父亲掰开小孩的手,屋内又跑出一看着年长些的男孩,拽过小妹。
男孩吃力的抱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妹,大声的冲着几人说:“阿父,你放心去,我定照顾好小妹!”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也不想擦拭满脸的泪水,任由它迷糊视野。
4
我那日出去后,回到府中便又病倒了,我幼时冬天在湖边玩,不小心跌落冷湖中,从此留下恶疾,天气一冷便易咳嗽无力。
我难受的喝着药,听到了小丫鬟说着从外打听来的情况,说那一大群从北方因战乱南逃下的难民,他们成堆成堆的饿死在了路边,人间是地域。
也听闻新皇登基,颁布了一大串新律令。
皇城中不少官员被新上任的丞相——顾禾带兵抄家,一个个斩杀在城门处,我知晓,那些官员,是匈奴安插在大安的密探。
我在府中养了两日,一切按照前世的剧情发展,我收到了三日后要嫁于新皇为后的旨意。
我和轩辕恩泽的大婚,按照礼俗当举国庆贺,可一切都那么仓促,揭开盖头后,八百里加急战报送来了我大安北部已连失四城。
大红色喜袍加身的轩辕恩泽,一向冷毅持重的脸上闪过慌乱,修长的手中喜秤惊落,快步向外走去,脚踏过门槛时,回眸深看向我,我对着他重重点了下头。
我知晓他娶我这残病之躯,为的是挟持我手拥五十万大军的阿父,还有我那两位天生将才的双胞胎哥哥。
他倒底还是有些慌乱了,其实我齐家是断不会退守大安半步。
大婚一过,我阿父便带着大哥二哥,领军出战。
5
可现如今我阿父提前战死了,那么这个国,是不是又要破了。
我收回思绪,冲到养心殿时,轩辕恩泽正拿着手中的折子,敛眉沉思,周身凌厉之气。
我掠过站在一旁的顾禾,“我写去的信,可有情况?”
我看向许久枕不安席,眼下青黑的天子,我知晓按照前世进度,长言早已成了匈奴王后。
我阿父领军走后,我想着拖一拖,让那最后的惨状来晚点,再给我更多时间去争取机会。
于是我写信乞求长言,我希望她能帮帮大安,我说会请旨封她为我大安的公主,还会帮她杀掉那些曾欺辱过她的人,也承诺大安会割城赔礼给凶奴,其中等等,一字一句让我心头绞痛。
但我真想救救这个国家。
轩辕恩泽一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看着我,“没有情况。”
没有情况,怎么会没有情况,不能没有情况。
接下来就是我大哥、二哥的死讯,是我大安国灭的丧钟!
不能这样!
我有些癫狂的死扣住殿门,乍然感到心跳一停,向后倒去。
6
我转醒后,望着头上淡晃着的轻纱,唤来小丫鬟,我问她现在什么情况?
“回娘娘,您因为气火攻心,那日倒在了养心殿,整整昏迷了两日,陛下嘱托您好好休息,并说有情况会及时通知您。”
……
我躺在床上,吩咐殿中丫鬟、奴才多留意养心殿情况,有什么加急信送来,第一时间告知我。
我稍微恢复了些,一天,迎着秋日的暖阳,我坐在院内的一棵老桂花树下,深秋了,这枝头的金桂只零星挂着几点。
鼻腔中萦绕着清香。
养心殿来人,说陛下急召我。
这身子真是一点不经用,我刚走出殿门就累的喘不上气,只得等着丫鬟唤来轿撵。
我赶到养心殿时,聚着一众朝臣,他们神色异样望着我。
紫袍官服的顾禾,见我来后,将手中端着的木盘面向我。
一把红柄断剑,一个残破的绿色香囊,还有一封被打开的信。
看到盘中物品,我眼前晃过的是嘴角擒着痞笑的二哥齐昭阳,他开心的接过我送的香囊,说这香囊以后与他同在。
而那红柄剑,也曾被大哥齐昭和无数次挥动,无数次暗夜抚摸。
我被滴落在手上的泪水拉回意识。
心中悲笑,我真就一点也改变不了吗?!
7
不顾大臣们的关心,我抓过盘中的信展开。
到不想,竟是忽赤寒展写来的,他说对于我提的议和条件要额外增加三条要求。
第一,我大安得将北部曲河以上的十五城赔给他狼逸王朝。
第二,大安每年得向他们进贡金银各二十万两,锦袍布匹各千件,还得开通市集,让他们的人自由在我大安经商买卖,且不纳税。
第三,要我这大安皇后——齐昭月做他的妃子。
我冷眼看着信中的三点要求,心中嘲讽。
不过蛮夷匈奴者,自称王朝,还不纳税,呵。
笑死,竟想纳我为妃,那我这将死之人,到是期待给你带去晦气。

顾禾清冷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陛下,我虽为文官,但若有国破那天,我便是自刎在这城墙下,也不愿让出我大安半寸!”
“臣等亦是!”
众臣对着我和轩辕恩泽弯身应和顾禾,表露对国土的坚守。
突然异声传来:“陛下,虽说这条约过分,但若是真到了国灭那天,我大安千千万万子辈,将一直被那蛮夷奴役,现在应下,恐还有转机。”
“木尚书,你这是何意,大丈夫当舍身为国……”
“对,老夫我便是舍了这条命,也不会认下这破条约!”
……
一时间,殿中争论声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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