椎心泣血,意思是指捶打胸脯,哭得眼睛都流出了血;形容极度悲伤哀痛。成语出自西汉李陵的《答苏武书》:“何图志未立而怨已成,计未从而骨肉受刑,此陵所以仰天椎心而泣血也。”
汉武帝时,在汉朝的频繁打击下,匈奴不仅丢失了河西地区,更是被打的难以立足,被迫远迁漠北避难,从而形成了“漠南无王庭”的局面。而从太初三年(前102年)至太初四年(前101年),由于乌师庐儿单于和呴犁湖单于先后去世,导致匈奴内部持续动荡,新即位的且鞮侯单于不得不派遣使者南下与汉朝修好。
与此同时,汉朝因为刚刚结束远征大宛的军事行动,国力损耗极大,汉武帝遂同意了与匈奴修好,并于天汉元年(前100年)命令苏武带队出使匈奴。然而,出使的苏武却卷入了一场匈奴叛乱,不仅被扣留在了匈奴,还被流放至北海无人区放牧。
天汉二年(前99年),得知苏武被扣押的汉武帝大怒,决定再度大举进攻匈奴,并将攻击目标定在了天山以北的匈奴右地各部。
汉武帝之所以选择匈奴右部,原因也很简单。自匈奴远迁漠北以后,汉朝北部边境威胁大减,而随着河西走廊的打通,汉朝在西域的影响力与日俱增。为了阻止汉朝经营西域,匈奴右部频频袭扰河西走廊,因此匈奴右部便成为了首要打击目标。
刘彘
为了确保取胜,汉武帝制定了“声东击西”的策略,其中以贰师将军李广利率兵三万出酒泉,奔袭天山北麓,消灭盘踞于此的匈奴部落;以公孙敖、路博德率军北上,佯攻单于庭,吸引和牵制且鞮侯单于、左贤王,防止他们救援匈奴右地;又命骑都尉李陵率领本部兵马,负责保护公孙敖、路博德的粮草通道,确保汉军后勤供应。
李陵乃是李广之孙,李广长子李当户的遗腹子。或许是由于李广和李敢两代将领都死得不明不白,汉武帝对李陵十分重视,当其展现出了一定军事天赋后,便将其任命为了骑都尉,负责率领五千丹阳勇士驻扎在酒泉、张掖等地,练兵备边。
李陵一心想要完成祖父领兵作战、立功封侯的未竟之业,然而由于匈奴北迁后,不再与汉朝正面作战,李陵始终捞不到上战场的机会,如今好不容易又等到了出征的机会,他岂能甘心只做个护粮官。于是,李陵主动向汉武帝请求率兵出征,汉武帝同意了他的请求,并因此改变战略部署,让李陵负责佯攻,而让路博德负责接应李陵。
然而,路博德作为征战多年老将,此前因儿子犯罪被削职免爵,他也想要借此机会恢复爵位,岂能甘心作为后备,因此上书请求次年再与李陵共同出兵匈奴。
由于李陵和路博德的先后抗命,汉武帝不得不调整部署,最终决定仍以贰师将军李广利担任主攻,以李陵负责佯攻,而以路博德和公孙敖作为阻截部队,负责切断单于庭和左贤王与匈奴右地的联系,阻截匈奴援军。
李陵
由于李陵统率的五千兵马皆为步兵,汉武帝为此专门叮嘱李陵,率兵自居延出塞,至浚稽山南麓龙勒水一带瞭望敌情,如果能够发现匈奴军队,交战之后立即退回受降城坚守;如果没有发现,也要尽快返回受降城。
按照汉武帝的部署,李陵只要率兵北上晃悠一圈便好,如果能够诱使匈奴主力来攻,便可将其吸引到受降城,凭城坚守;如果匈奴人不上当,也有路博德可阻截敌军。
如果李陵完全遵循汉武帝的部署,几乎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然而,李陵在率军抵达浚稽山后,由于没有遇到匈奴军队,立功心切的他并未按照计划退回受降城,而是滞留浚稽山寻找匈奴军队。
且鞮侯单于得知有汉军抵达浚稽山后,立即调集三万骑兵南下迎击,因担心汉军另有诡计,又命人传讯左贤王征调军队在浚稽山会合。
在遭遇且鞮侯单于率领的三万主力后,李陵倒还能凭借地利和车阵,挡住匈奴军队的进攻,甚至还发动了反击,但当左贤王率领五万多骑兵赶到后,李陵也只能被迫率兵撤退。然而,统率步兵的他,又如何摆脱得了骑兵的追击。
李陵
李陵虽然始终无法摆脱追兵,但率军边战边撤的他,却也对匈奴军队造成了极大杀伤。十余日后,眼见距离汉朝边境越来越近,始终无法消灭李陵的且鞮侯单于,本已决定撤军,然而由于李陵麾下军侯管敢的叛逃,暴露了李陵兵少无援的军情,重新坚定了且鞮侯单于消灭李陵的决心。
一番激战过后,兵尽粮绝的李陵只能命令军队四散突围,李陵突围后又遭匈奴主力追击围攻,一番血战后最终力竭被擒,而随军出征的五千将士,也只有四百余人逃回了汉朝。
不仅如此,由于李陵将匈奴主力吸引到了汉朝边塞附近,在接到匈奴右地的求援后,匈奴主力直接沿汉朝边塞北部西进增援,直接导致已经北上匈奴腹地的路博德和公孙敖根本没能起到阻截作用,李广利率领的汉军主力差点因此全军覆没,幸好赵充国拼死冲击包围圈,这才使得李广利率军退回塞内。
此战以后,匈奴南下活动日益频繁,为了彻底打击匈奴,汉武帝又于天汉四年(前97年)征调二十余万大军,兵分四路大举北伐,史称“余吾水之战”。得知李陵投降经过的汉武帝,战前特意嘱咐公孙敖,若是有可能的话,想办法将李陵接回汉朝。
然而,此战结果并不尽如人意,四路军队中李广利、路博德功过相当,韩说无功而返,公孙敖更是损兵折将十分严重。公孙敖担心被问罪,便对汉武帝谎称,“李陵在帮助单于练兵对付汉军”,将自己的战败归咎于李陵。汉武帝信以为真,下令将李陵灭族,其母亲、兄弟和妻子全部被牵连诛杀,此前因替李陵开脱的司马迁亦遭受牵连判处死刑。“久之,上悔陵无救,曰:‘陵当发出塞,乃诏强弩都尉令迎军。坐预诏之,得令老将生奸诈。’乃遣使劳赐陵余军得脱者。陵在匈奴岁余,上遣因杅将军公孙敖将兵深入匈奴迎陵。敖军无功还,曰:‘捕得生口,言李陵教单于为兵以备汉军,故臣无所得。’上闻,于是族陵家,母弟妻子皆伏诛。陇西士大夫以李氏为愧。”而被迫投降匈奴的李陵得知家人被杀的消息后,原本一心想要回到汉朝的他,也就此彻底死心。“后,汉遣使使匈奴,陵谓使者曰:‘吾为汉将步卒五千人横行匈奴,以亡救而败,何负于汉而诛吾家?’使者曰:‘汉闻李少卿教匈奴为兵。’陵曰:‘乃李绪,非我也。’李绪本汉塞外都尉,居奚侯城,匈奴攻之,绪降,而单于客遇绪,常坐陵上。陵痛其家以李绪而诛,使人刺杀绪。大阏氏欲杀陵,单于匿之北方,大阏氏死乃还。”
苏武
多年后,且鞮侯单于去世,狐鹿姑单于即位,他曾派李陵前往北海劝说苏武归降,但苏武却始终不为所动。“初,武与李陵俱为侍中,武使匈奴明年,陵降,不敢求武。久之,单于使陵至海上,为武置酒设乐,因谓武曰:‘单于闻陵与子卿素厚,故使陵来说足下,虚心欲相待。终不得归汉,空自苦亡人之地,信义安所见乎?前长君为奉车,从至雍棫阳宫,扶辇下除,触柱折辕,劾大不敬,伏剑自刎,赐钱二百万以葬。孺卿从祠河东后土,宦骑与黄门驸马争船,推堕驸马河中溺死,宦骑亡,诏使孺卿逐捕不得,惶恐饮药而死。来时,大夫人已不幸,陵送葬至阳陵。子卿妇年少,闻已更嫁矣。独有女弟二人,两女一男,今复十余年,存亡不可知。人生如朝露,何久自苦如此!陵始降时,忽忽如狂,自痛负汉,加以老母系保宫,子卿不欲降,何以过陵?且陛下春秋高,法令亡常,大臣亡罪夷灭者数十家,安危不可知,子卿尚复谁为乎?愿听陵计,勿复有云。’武曰:‘武父子亡功德,皆为陛下所成就,位列将,爵通侯,兄弟亲近,常愿肝脑涂地。今得杀身自效,虽蒙斧钺汤镬,诚甘乐之。臣事君,犹子事父也。子为父死亡所恨。愿勿复再言。’陵与武饮数日,复曰:‘子卿壹听陵言。’武曰:‘自分已死久矣!王必欲降武,请毕今日之欢,效死于前!’陵见其至诚,喟然叹曰:‘嗟乎,义士!陵与卫律之罪上通于天。’因泣下沾衿,与武决去。”始元六年(前81年),被囚禁匈奴长达十九年的苏武返回汉朝,临行前李陵摆酒为其送行。“昭帝即位数年,匈奴与汉和亲。汉求武等,匈奴诡言武死。后汉使复至匈奴,常惠请其守者与俱,得夜见汉使。具自陈过。教使者谓单于,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系帛书,言武等在荒泽中。使者大喜,如惠语以让单于。单于视左右而惊,谢汉使曰:‘武等实在。’于是李陵置酒贺武曰:‘今足下还归,扬名于匈奴,功显于汉室,虽古竹帛所载,丹青所画,何以过子卿!陵虽驽怯,令汉且贳陵罪,全其老母,使得奋大辱之积志,庶几乎曹柯之盟,此陵宿昔之所不忘也。收族陵家,为世大戮,陵尚复何顾乎?已矣!令子卿知吾心耳。异域之人,壹别长绝!’陵起舞,歌曰:‘径万里兮度沙幕,为君将兮奋匈奴。路穷绝兮矢刃摧,士众灭兮名已聩。老母已死,虽欲报恩将安归!’陵泣下数行,因与武决。”
苏武返回汉朝后,将李陵投降的前因后果如实禀告了朝廷,请求朝廷派人接回李陵,同时也写信给李陵劝说他归汉。“昭帝立,大将军霍光、左将军上官桀辅政,素与陵善,遣陵故人陇西任立政等三人俱至匈奴招陵。立政等至,单于置酒赐汉使者,李陵、卫律皆侍坐。立政等见陵,未得私语,即目视陵,而数数自循其刀环,握其足,阴谕之,言可还归汉也。后陵、律持牛酒劳汉使,博饮,两人皆胡服椎结。立政大言曰:‘汉已大赦,中国安乐,主上富于春秋,霍子孟、上官少叔用事。’以此言微动之。陵墨不应,孰视而自循其发,答曰:‘吾已胡服矣!’有顷,律起更衣,立政曰:‘咄,少卿良苦!霍子孟、上官少叔谢女。’陵曰:‘霍与上官无恙乎?’立政曰:‘请少卿来归故乡,毋忧富贵。’陵字立政曰:‘少公,归易耳,恐再辱,奈何!’语未卒,卫律还,颇闻余语,曰:‘李少卿贤者,不独居一国。范蠡遍游天下,由余去戎人秦,今何语之亲也!’因罢去。立政随谓陵曰:‘亦有意乎?’陵曰:‘丈夫不能再辱。’”于是便有了李陵的回信《答苏武书》,他在信中写道:“昔范蠡不殉会稽之耻,曹沫不死三败之辱,卒复勾践之仇,报鲁国之羞。区区之心,窃慕此耳。何图志未立而怨已成,计未从而骨肉受刑。此陵所以仰天椎心而泣血也!”拒绝了苏武好意的李陵,最终于元平元年(前74年)病逝于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