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高宗末年,庐陵人周必大,字子允,是一个书生。他长相奇特,模样怪异,身形瘦长,脸上骨感突出,嘴上几乎没有胡须,全无富贵之相,一副瘦骨伶仃的模样,时人称其“周鹭鸶”。
当时的人们专门编了句顺口溜嘲讽他的外貌:“周鹭鸶,嘴无髭,瘦脸鬼,长脚腿。”
他自己也深知相貌并非富贵之相,就想着安稳过日子算了。可是到了绍兴丙子年,将近五十岁的周必大却考中了进士,担任临安府和剂局门官,这是一个负责制药的衙门。
任职一年时,他刚出生的儿子所请的姚乳娘突发感寒症,孩子没了奶水啼哭不止。周必大心急如焚,占卦得到“药王蠲痾,财伤官磨。困于六月,盍祈安和”的判词,心中顿生不祥预感。
这个判词的意思很不吉利,大意是:即将生病,连药王也救不了,也暗指药剂局将出事;同时,将有财产损失,官职不保,发生的时间在六月,何不赶紧祈祷?
不久,姚乳娘病逝,这让他更加担忧六月会有灾祸降临,于是整日谨慎小心。

到了六月三十日,周必大以为灾祸已过,同僚们还凑钱置酒为他庆贺。然而,意外却在此时发生。周必大居住的样沙坑,与邻居王氏同梁合柱。当日,王氏身为御史的弟弟马舜韶前来拜访,王家设宴款待至黄昏。周必大等人因隔壁有贵客,连饮酒都不敢声张。
不料,王家丫鬟因白天伺候忙碌,晚上睡着后劳累不醒,插在板壁上的灯引发火灾,火势迅速蔓延至周必大家,进而殃及数百家,这把大火也烧毁了和剂局。
临安知府韩仲通,明明知道大火是从王家而起,却因惹不起马舜韶的权势,就将周必大及五十多位邻居抓进狱中,唯独放过王家。
在狱中,周必大得知失火延烧按律应判这五十余人的徒刑,负责的下属官员将判死刑。他心头好生不忍,决定一人承担罪责,以救众多邻居,即便会被削去官爵也在所不惜。因为他询问了负责法律的官员:“如果主管官员失火,该当何罪?”
回答说:“只是免官回乡,种田而已。”他就将这次火灾事故独力承担了下来。
最终,他被削职为民,而五十余人得以释放。众人对他感恩戴德,可外界对他的行为评价不一,有人赞他是菩萨转世,也有人骂他傻子,还有人质疑他沽名钓誉。
周必大因火灾变得一无所有,削官后无处安身,只好前往广德府的岳父王彦光家居住。
王彦光听说女婿为救人丢官,心中满是怨怅,也知道他会到自己家中来,就打算好好奚落一番。
周必大未来前的一个大雪夜,王彦光梦见黄巾力士清扫门前积雪,告诉他明日丞相将至,准备接客,这令他心里好生奇怪。
次日,丞相没到,穷酸女婿周必大夫妇到了,王彦光心里觉得好不晦气。转而想起那个梦,又心生疑惑,莫非女婿今后将作大官?于是再不敢轻视女婿。
然而王彦光的儿子王真通却十分势利,对落魄下野的周必大百般嘲讽轻薄,无处可去的周必大夫妇,无奈之下尴尬只能忍受。

在丈人家居住几年后,五十多岁的周必大在宋高宗开设博学弘词科时,本来灰心丧气无意再入仕途,但岳父王彦光就认定了那个梦,在他再三催促下,周必大就抱着试试的心理前往临安考试。
途中,他梦到东岳大帝正在审案,看到无数人正在受惩罚,又见到同榜进士赵正卿因无德贪酷,被东岳帝君严惩,剜眼破腹,打入无间地狱。
可东岳帝君看到周必大时,诧异地说赞叹他阴德通天,应做太平宰相,只是骨相不佳,没有宰相之貌,便命小鬼判官为他种下一部帝王须。
醒来后,周必大感觉嘴边下巴了好一阵肿痛,没过多久就长出又黑又粗、光彩照人的一部胡须。同时他还听到赵正卿当日死去的消息,知道自己的梦可能有异,心中惊诧却未声张。
到临安后,周必大寓住在孙班直家中,偶然抄录了孙班直的皇帝驾前仪从卤簿图。幸运的是,考试时出的题目正是卤簿图,周必大因为记得详细,文章如有神助,被列为首卷第一名。
此后,他在翰林院九年,文章闻名天下。当时秦桧已经死了,高宗虽赏识他的才能,有心想提拔他,却因他相貌不出众,担忧他福薄承担不起。
幸得老太监以司马光像类比,说司马光也是这样清瘦的模样都能当宰相,周必大又有何不可?几句话打消了高宗顾虑,周必大得以拜相,当了二十年太平宰相,相府就建在他曾经失火罢官的样沙坑,由当年办案的韩仲通负责督造,这让韩仲通尴尬不已。
后来,周必大辅佐孝宗,官至少保,封益国公,还出镇长沙,享受十五年清闲时光。
一位相师先生初见身着布袍的周必大,不信他是宰相,等他捋其胡须后,才惊觉人家这原来是一部帝王须,这与东岳帝君种须之事相呼应。
周必大最终活到九十多岁,谥号文忠,儿子也官至筠州太守,其因阴德获得的福报,丝毫不差,正应了“为人须放心田好,留取他年宰相身”的古训。
参考书目:《西湖二集》《鸿书》《德育古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