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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赤壁豪情到儋州坚守:苏轼一生的豁达与民生温度

元丰五年(1082 年)春夜的黄州赤壁,月光洒在奔流的长江上,波光粼粼如碎银。苏轼披着蓑衣,立于船头,手中酒盏倒映着漫天

元丰五年(1082 年)春夜的黄州赤壁,月光洒在奔流的长江上,波光粼粼如碎银。苏轼披着蓑衣,立于船头,手中酒盏倒映着漫天星斗。他望着眼前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 的壮阔景象,忽然放声吟诵:“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这位四十六岁的罪臣,虽被贬黄州已近三年,眉宇间却不见颓丧,唯有历经沧桑后的豁达。从嘉祐二年(1057 年)汴京科举的 “出人头地”,到乌台诗案的生死劫难;从密州 “西北望,射天狼” 的豪情,到黄州 “一蓑烟雨任平生” 的超脱;从杭州 “淡妆浓抹总相宜” 的雅致,到儋州 “九死南荒吾不恨” 的坚守,苏轼用一生的颠沛流离,书写了北宋文人最动人的精神篇章。他的诗文里有山河壮阔,有民生温度,更有穿透千年的豁达与通透,成为中国人心中 “人间理想” 的永恒象征。

 

少年锋芒:眉山才子的汴京惊艳

宋仁宋庆历七年(1047 年),眉州眉山(今四川眉山)的苏家宅院,十岁的苏轼正跟着父亲苏洵诵读《左传》。当读到 “曹刿论战” 中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时,他忽然抬头问道:“父亲,若战不利,再鼓可乎?” 苏洵闻言大笑:“此子思维敏捷,日后必有大成。” 苏轼自幼便显露出过人的天赋,三岁识字,五岁诵诗,七岁便能写出 “世人不识东方朔,大隐金门是谪仙” 的诗句,被邻里称为 “眉山神童”。

眉山地处蜀地腹地,文风鼎盛,苏家更是书香世家。母亲程氏知书达理,常以《范滂传》教导苏轼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的气节;父亲苏洵虽中年发愤,却以 “经世济民” 的治学理念影响着苏轼。少年苏轼不仅饱读儒家经典,更广泛涉猎道家、佛家典籍,还喜欢游历山川,从自然中汲取灵感。十五岁时,他随父亲游历成都,在武侯祠写下《题诸葛武侯像》,诗中 “公才与曹丕,岂止十倍加” 的评价,已显露出对历史人物的独到见解。

嘉祐元年(1056 年),十九岁的苏轼与弟弟苏辙在父亲苏洵的带领下,踏上前往汴京的科举之路。从眉山到汴京,近两千里的路途,苏轼一路观察民生疾苦,写下《夜泊牛口》等诗,记录 “居民偶相聚,三四依古柳。负薪出深谷,见客喜且售” 的乡村景象,初步形成了 “关注现实” 的创作风格。抵达汴京后,苏轼兄弟凭借过人的才华,很快得到文坛领袖欧阳修的赏识。欧阳修在阅读苏轼的《刑赏忠厚之至论》时,因误以为是弟子曾巩所作,为避嫌将其列为第二,事后得知真相,不禁感叹:“老夫当避此人出一头地。”

嘉祐二年(1057 年),苏轼考中进士,授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赴任前,母亲程氏病逝,苏轼回乡守孝三年。守孝期间,他并未荒废学业,反而深入研读《易经》《论语》,并结合蜀地的社会现实,写下《策论》二十五篇,提出 “轻徭薄赋、重视农桑” 的改革主张,展现出 “以天下为己任” 的士人情怀。嘉祐六年(1061 年),苏轼参加 “制科考试”,以 “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 第三等的优异成绩(宋代制科最高等级),被任命为大理寺丞、签书河中府判官,正式开启仕途。

初涉官场:从凤翔到杭州的民生情怀

凤翔府(今陕西凤翔)是苏轼仕途的第一站。当时的凤翔地处西北边境,因与西夏接壤,常年战乱,百姓生活困苦。苏轼到任后,第一件事便是深入民间调研,他发现当地百姓因 “衙前役”(宋代官府征调百姓服劳役)繁重,许多家庭被迫卖儿鬻女。苏轼当即上书朝廷,请求改革 “衙前役” 制度,建议 “以募役代替差役”,减轻百姓负担。他在《思治论》中写道:“民者,天下之本也,若民困,则天下危。” 在他的努力下,凤翔府的 “衙前役” 制度得到局部调整,百姓负担有所减轻。

在凤翔任上,苏轼还注重文化建设。他重修凤翔东湖,修建 “喜雨亭”,并写下《喜雨亭记》,文中 “天不雨久矣,民且有饥色。…… 既而雨,则欣然以喜” 的描写,既记录了百姓盼雨的迫切,也表达了自己 “与民同乐” 的为政理念。他还收集整理凤翔的历史典故,撰写《凤翔八观》诗,其中 “秦穆饮盗马,楚庄忘绝缨” 的诗句,借历史故事传递 “宽容治国” 的思想,成为当时的名篇。

治平二年(1065 年),苏轼被召回汴京,任判登闻鼓院(负责受理百姓申诉)。此时的北宋,朝政被保守派把持,“三冗” 问题日益严重。苏轼多次上书,提出 “裁汰冗官、整顿吏治、加强边防” 等改革建议,却因与保守派意见不合,于熙宁四年(1071 年)主动请求外放,任杭州通判。

杭州是北宋的繁华都市,却也面临着 “水患频发、瘟疫肆虐” 的问题。苏轼到任后,首先着手治理西湖。当时西湖因年久失修,湖面被淤泥和水草占据,灌溉功能严重受损。苏轼亲自勘察西湖,制定了详细的治理方案:组织民工清除淤泥,修建 “苏堤”(后人为纪念他而命名),将西湖分为 “内湖” 和 “外湖”,既解决了灌溉问题,又美化了环境。他在《饮湖上初晴后雨》中写下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的诗句,既是对西湖美景的赞美,也是对自己治湖成果的欣慰。

除了治理西湖,苏轼还十分重视民生疾苦。杭州因气候湿热,常有瘟疫发生,苏轼便在城中设立 “安乐坊”(宋代最早的公立医院之一),聘请名医为百姓诊治,并免费提供药物。他还改革杭州的赋税制度,减轻贫民的赋税负担,鼓励商人发展手工业和商业,使杭州的经济更加繁荣。在杭州的三年,苏轼与百姓结下了深厚的感情,离任时,杭州百姓自发地在西湖边为他立碑,刻下 “苏公堤” 三个字,以表达对他的感激之情。

乌台诗案:生死劫难中的精神蜕变

熙宁七年(1074 年),苏轼调任密州(今山东诸城)知州。当时的密州遭遇旱灾和蝗灾,百姓颗粒无收,饿殍遍野。苏轼心急如焚,一方面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另一方面组织百姓捕杀蝗虫,开垦荒地,缓解灾情。他在《江城子・密州出猎》中写下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 的豪情,既是对自己射猎活动的记录,也是对抵御灾害、守护百姓的决心。词中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的句子,更表达了他渴望收复失地、保卫边疆的爱国情怀。

此后,苏轼又历任徐州、湖州知州,每到一处,都以 “为民造福” 为己任。在徐州,他率领百姓抗击洪水,保住了徐州城;在湖州,他改革吏治,严惩贪官污吏,深受百姓爱戴。然而,苏轼的正直和敢言,却得罪了变法派的官员。元丰二年(1079 年),苏轼在湖州任上写下《湖州谢上表》,其中 “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 的句子,被变法派官员曲解为 “讥讽朝政”。随后,变法派搜罗苏轼以往的诗句,指控他 “讪谤朝政”,将他逮捕入狱,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 “乌台诗案”(“乌台” 即宋代御史台,因御史台遍植柏树,乌鸦栖息其上而得名)。

在狱中,苏轼经历了人生最黑暗的时刻。他被关押在狭窄的牢房里,每天只能吃粗茶淡饭,还要遭受狱卒的欺凌。变法派官员多次威逼利诱,让他承认 “讪谤朝政” 的罪名,苏轼却始终坚贞不屈,他在给弟弟苏辙的信中写道:“吾侪虽老且穷,而道理贯心肝,忠义填骨髓,直须谈笑于死生之际。” 在狱中度过一百三十天后,苏轼因宋太祖 “不杀士大夫” 的祖训,以及王安石、吴充等大臣的求情,最终被免死,贬为黄州(今湖北黄冈)团练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签书公事”。

黄州是苏轼人生的重要转折点。从繁华都市到偏远小镇,从朝廷命官到罪臣,巨大的身份落差让苏轼一度陷入迷茫。他在《初到黄州》中写道:“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 看似豁达的诗句,实则藏着内心的苦闷。然而,黄州的山水和百姓,却渐渐治愈了他的创伤。他在黄州城东开垦了一块荒地,取名 “东坡”,自号 “东坡居士”,开始过起 “躬耕田园” 的生活。他种稻、种菜、酿酒、煮茶,与农夫、渔父为友,从平凡的生活中汲取力量。

元丰五年(1082 年),苏轼两次游览黄州赤壁,写下《赤壁赋》《后赤壁赋》和《念奴娇・赤壁怀古》三篇千古名作。《赤壁赋》中 “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 的哲思,展现了他对生命的通透理解;《念奴娇・赤壁怀古》中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的感叹,既有对历史英雄的敬仰,也有对自身境遇的超脱。在黄州的四年,苏轼完成了从 “苏轼” 到 “东坡居士” 的精神蜕变,他的诗文风格也从 “豪情壮志” 转向 “豁达通透”,成为中国文学史上的重要里程碑。

宦海沉浮:从京城到岭南的坚守与豁达

元丰八年(1085 年),宋神宗病逝,宋哲宗即位,高太后临朝听政,保守派重新掌权,苏轼被召回汴京,历任起居舍人、中书舍人、翰林学士等职。重回京城的苏轼,本以为可以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却发现保守派与变法派一样,都存在 “党同伐异” 的问题。他因反对保守派 “全盘废除新法” 的极端做法,主张 “保留新法中利民的部分”,再次与保守派发生冲突。元祐四年(1089 年),苏轼再次请求外放,任杭州知州。

第二次任杭州知州时,杭州遭遇了更严重的水患和瘟疫。苏轼吸取上次治湖的经验,进一步疏浚西湖,扩大 “苏堤” 的规模,并在西湖中修建了 “三潭印月”(今西湖十景之一)。他还扩建 “安乐坊”,增加病床和药物,免费为百姓诊治,有效控制了瘟疫的蔓延。在杭州的两年,苏轼还重视文化教育,重修杭州州学,聘请名师任教,培养了大批人才。离任时,杭州百姓倾城相送,有人甚至哭着挽留:“苏公去矣,吾等何依?”

元祐六年(1091 年),苏轼又被召回汴京,任吏部尚书,后因与保守派矛盾加剧,先后被贬为扬州、定州知州。在定州(今河北定州),苏轼加强边防建设,整顿军队,提高了军队的战斗力,多次击退辽军的小规模进攻,保卫了北宋的北疆。他在《浣溪沙・送梅庭老赴上党学官》中写下 “门外东风雪洒裾,山头回首望三吴。不应弹铗为无鱼” 的诗句,既是对友人的鼓励,也是对自己坚守理想的写照。

元祐八年(1093 年),高太后病逝,宋哲宗亲政,变法派重新掌权,苏轼再次遭到打击,被一贬再贬,从英州(今广东英德)、惠州(今广东惠州),最终被贬到儋州(今海南儋州)。儋州在宋代是 “蛮荒之地”,气候湿热,瘴气弥漫,生活条件极其艰苦。苏轼到任后,却并未消沉,他在《食荔枝》中写下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的诗句,展现出乐观豁达的心态。

在儋州,苏轼依然心系百姓。他发现当地百姓因不识字,常常被贪官污吏欺压,便在儋州创办了 “载酒堂”(今东坡书院),免费教授百姓读书识字。他还向百姓传授中原的农业技术,指导他们种植水稻、蔬菜,改善生活条件。他在《和陶劝农》中写道:“天不假易,亦不汝匮。春无遗勤,秋有厚冀。” 鼓励百姓勤劳耕作,创造美好生活。在儋州的三年,苏轼与当地百姓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百姓们都称他为 “苏先生”,许多人甚至以 “苏” 为姓,以表达对他的敬意。

千年回响:苏轼的精神遗产与文化影响

元符三年(1100 年),宋哲宗病逝,宋徽宗即位,苏轼被赦免,从儋州北归。建中靖国元年(1101 年),苏轼在北归途中,于常州(今江苏常州)病逝,享年六十六岁。临终前,他对身边的人说:“吾生不恶,死必不坠。” 说完,安详地闭上了眼睛。苏轼的死讯传开后,举国悲痛,百姓们自发地为他哀悼,文人墨客纷纷写下挽诗,缅怀这位 “一代文宗”。

苏轼的一生,在文学、书法、绘画等领域都取得了卓越的成就。在文学上,他是 “唐宋八大家” 之一,其诗题材广泛,风格清新豪健,与黄庭坚并称 “苏黄”;其词开创了豪放派,与辛弃疾并称 “苏辛”;其文汪洋恣肆,明白畅达,《赤壁赋》《后赤壁赋》等作品成为后世散文的典范。在书法上,他擅长行书、楷书,与黄庭坚、米芾、蔡襄并称 “宋四家”,其代表作《黄州寒食帖》被誉为 “天下第三行书”。在绘画上,他擅长画墨竹、怪石,主张 “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对后世文人画的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

苏轼的精神遗产,不仅在于他的艺术成就,更在于他 “豁达通透、坚守本心” 的人格魅力。他一生历经宦海沉浮,多次被贬,却始终保持着对生活的热爱和对百姓的关怀;他面对生死劫难,却能以 “一蓑烟雨任平生” 的心态坦然面对;他身处 “蛮荒之地”,却能以 “九死南荒吾不恨” 的坚守实现自我价值。这种精神,成为后世文人的精神标杆,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

南宋思想家朱熹评价苏轼:“东坡文章,雄视百代,自作一家,浑涵光芒,雄视百代。” 明代文学家袁宏道说:“东坡之诗,其境界皆开辟古今之所未有,天地万物,嬉笑怒骂,无不鼓舞于笔端。” 清代文学家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东坡之词旷,稼轩之词豪。无二人之胸襟而学其词,犹东施之效颦也。” 这些评价,都充分肯定了苏轼的文学成就和人格魅力。

如今,苏轼的故事依然在民间广为流传。他 “画扇断案” 的智慧,“东坡肉” 的美食传说,“三潭印月” 的西湖美景,都成为中国人生活中的文化符号。在四川眉山的三苏祠,在湖北黄州的赤壁,在海南儋州的东坡书院,每年都有无数游客前来缅怀苏轼,感受他的精神魅力。

苏轼的一生,如同一首动人的史诗,既有 “大江东去” 的壮阔,也有 “但愿人长久” 的温情;既有 “人生如梦” 的超脱,也有 “先天下之忧而忧” 的担当。他用自己的生命,诠释了什么是 “真正的文人”,什么是 “中国人的精神”。正如他在《定风波》中所写:“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种穿透千年的豁达与通透,正是苏轼留给我们最宝贵的精神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