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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年,张茂渊得知哥哥去世,给侄女张爱玲写信:你爹死了,别回

1952年的上海,空气里弥漫着离别的味道。32岁的张爱玲,正将最后一点行囊收进箱子,准备踏上一条未知的、可能永不回头的路

1952年的上海,空气里弥漫着离别的味道。32岁的张爱玲,正将最后一点行囊收进箱子,准备踏上一条未知的、可能永不回头的路。在姑姑张茂渊那间小小的公寓里,她安静地喝完了在这片土地上的最后一碗汤——一锅活杀的母鸡汤。汤的热气氤氲,却驱不散心头的沉重,那份沉甸甸的感觉,像是凝结在房间里的露水,几乎能攥出水来。

临到门口,姑姑忽然往她手里塞了一本旧书。书页泛黄,触手是岁月的分量。“拿着,”姑姑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怀,“宋版的,值钱。” 张爱玲默默接过,那沉甸甸的感觉,仿佛托着一段凝固的时光。姑姑顿了顿,又轻声补了一句,那声音轻得像叹息,又重得像承诺:“日后要是……手头实在紧得没办法了,就……打开它。”

张爱玲的心,像被什么猛地攥了一下。她太明白了,姑姑这短短几句话,哪里是交代一本旧书?分明是诀别的叮咛,是血脉深处最深的托付。这一去,山遥水阔,再见恐怕只在梦里。更深更痛的浪潮在她心底翻涌——横亘在她与故土之间的,岂止是距离?更是十五年前那个差点吞噬她生命的血色夜晚!而那个施暴者,竟是赋予她生命的亲生父亲!

张爱玲离开还不到三个月,一个冰冷的电话像寒流一样击中了张茂渊的小公寓:她的哥哥,张爱玲的父亲张志沂,在穷困潦倒中,无声无息地死在了一间仅14平米的陋室里。

“哥哥……死了?”张茂渊握着话筒,整个人僵在原地。这四个字像冰冷的秤砣,重重砸在她心口上。曾经煊赫的合肥张家,至此算是彻底散尽了最后一点微光。说心里毫无波澜?那是骗人的。血脉的牵绊,无论如何切割,总留下丝丝缕缕的牵扯。

一个难题摆在她面前:要不要告诉远在香港的张爱玲?

临行前,姑侄俩有过默契的约定:从此天各一方,互不牵累,各自珍重。如今人刚走,一封报丧的信就追过去,岂不是平添烦扰?张茂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最终,她还是提起了笔。理由朴素得像一碗白粥:那是她的亲生父亲,她有权利知道这个人的结局。然而张茂渊心里跟明镜似的:侄女绝无可能回来奔丧,她也绝不愿她回来!十五年前楼梯上那血腥的一幕,早已刻入她的骨髓,成了无法磨灭的印记。人死如灯灭?可那深入骨髓的旧恨,真能跟着棺木一同埋入黄土吗?

信,寄出了,却如石沉大海。

张爱玲收到了吗?看了吗?看了作何感想?还是心一横,根本不想再与那个名字有任何瓜葛?张茂渊无从知晓,但她完全理解。作为妹妹,她也曾见过哥哥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可这个家、这个人崩塌的轨迹,在她看来,几乎与五四运动那场席卷一切的“砸烂旧世界”的狂风同步!正是这股时代洪流,彻底撕碎了老式家庭的根基,也把年轻的张爱玲,推向了命运的深渊。

帝制崩塌,西风东渐。五四新思想像投入死水的巨石,首先激醒了张爱玲的母亲——黄逸梵。这位深闺里长大的名门闺秀,心中竟燃起了“男女平等”、“女性独立”的火苗!偏偏此时,她的丈夫张志沂生意败落,整日沉溺在鸦片烟榻和声色场中逃避现实。夫妻间的罅隙,日渐加深,成了无法跨越的鸿沟。

1924年,这鸿沟终于吞噬了一切。黄逸梵做出了那个惊世骇俗的决定:她拉住小姑子张茂渊的手,眼神坚定:“我们一起去英国留学吧!” 23岁的张茂渊震惊了——这位从小被“三从四德”紧紧束缚的嫂子,哪来如此破釜沉舟的勇气?

黄浦江畔,远洋轮船的汽笛声撕裂长空。年仅4岁的张爱玲在码头上哭得肝肠寸断。张茂渊看着心都要碎了,心底还存着一丝微弱的期盼:哥哥脾气再暴戾,虎毒总不食子吧?总不至于苛待自己的亲骨肉吧?

后来的事实,给了她沉重一击——她错得太天真了!

生意垮塌,妻子远走,张志沂心中郁积的怨毒和失意,几乎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了长女张爱玲身上。尤其是1930年与黄逸梵正式离婚后,张爱玲成了父亲情绪唯一的泄洪口。离婚时,黄逸梵出人意料地放弃了一切财产,孩子的抚养权也归了张家,但她拼尽全力,像护住最后一点火种般坚持了一条:女儿张爱玲,必须接受完整的现代教育!在张茂渊看来,嫂子这辈子最了不起的决定,就是这一条!在那个年代,读书几乎是女性挣脱枷锁、真正活出自我的唯一窄门!黄逸梵是用自己前半生的血泪教训,硬生生为女儿劈开了一道通向光明的生路!

黄逸梵一走,张茂渊也搬出来与她同住。那几年,张爱玲在父亲阴晴不定、动辄得咎的屋檐下艰难喘息。日子压抑灰暗,但尚能苟活。

平静(如果那也算平静)在1934年被彻底打破——继母孙用蕃走进了张家大门。

这位民国前总理孙宝琦家的七小姐,与敏感倔强的张爱玲,如同水火,格格不入。每一次碰面,空气都紧绷得像即将断裂的琴弦,家里的佣人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个火星就点燃炸药桶。冲突,如同宿命般接踵而至。

每一次争执,张志沂都毫无悬念地、旗帜鲜明地站在孙用蕃那边。斥骂、责打、关禁闭,成了张爱玲少女时代的家常便饭。有了后娘,张爱玲也就彻底失去了亲爹的庇护。她在《童言无忌》中用浸透苦涩的笔写道:

“有一个时期在继母统治下生活着,拣她穿剩的衣服穿,永远不能忘记一件黯红的薄棉袍,碎牛肉的颜色,穿不完地穿着,就像浑身都生了陈疮;冬天已经过去了,还留着冻疮的疤——是那样的憎恶与羞耻。一大半是因为自惭形秽,中学生活是不愉快的,也很少交朋友。” 那件黯红的袍子,成了她青春岁月里一块无法愈合的伤疤,时时提醒着她的卑微与屈辱。

张茂渊虽未同住,但张家这座“活火山”的每一次爆发,她都听得真切。每次登门,总能看到那个缩在角落、眼神里交织着惊恐与自卑的少女张爱玲,还有那个动辄暴跳如雷、面目狰狞的哥哥。她心疼侄女,却如同隔着玻璃看笼中鸟,有心无力,只能默默祈祷张爱玲早日完成学业,飞出这个炼狱。

1937年夏天,一场骇人听闻的暴行,彻底粉碎了她所有的等待。

临近高中毕业,张爱玲的生母黄逸梵携男友从国外回到上海。久别重逢的温情让张爱玲暂时逃离了冰冷的张家,住进了母亲下榻的酒店。然而,当她带着这点珍贵的暖意回家时,在楼梯上撞见了继母孙用蕃。压抑已久的火星瞬间爆燃!——孙用蕃抬手,狠狠掴了17岁的张爱玲一记响亮的耳光!

年轻气盛的张爱玲,屈辱和本能让她抬手欲反击,却被孙用蕃带来的老妈子死死架住!孙用蕃趁机冲上楼,尖利地哭喊起来:“她打我!她打我!”

闻声冲出来的张志沂,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不问青红皂白,一把揪住张爱玲的头发,劈头盖脸便是一顿狂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张爱玲被打倒在地,张志沂犹不解恨,抬脚猛踹!千钧一发之际,从小将张爱玲带大的老保姆何干,用衰老的身体拼死扑上去,像母鸡护雏般死死护住她,才避免了更可怕的后果!

张志沂刚喘着粗气停下手,头破血流、身心俱碎的张爱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想冲出大门,去巡捕房求救。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花瓶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在她的后脑勺上!鲜血瞬间涌出,少女像一片凋零的叶子,无声地瘫倒在地!

“幸亏,我祖母留下来的用人何干不顾一切去把他拉开,姊姊才没有真的被他打死。”——多年后,弟弟张子静回忆起这一幕,仍心有余悸。

第二天,惊魂未定的何干,偷偷给张茂渊打了电话。

心急如焚的张茂渊,立刻拉上与张志沂有些旧交的黄定柱,希望能劝住狂怒中的哥哥。踏进张家门,迎面撞上张志沂那张余怒未消、戾气横生的脸。张茂渊强压着心痛和愤怒,试图讲道理。然而没说几句,气氛便如绷紧的弦,加上孙用蕃在一旁煽风点火,兄妹俩竟从口角演变成肢体冲突!张志沂一拳挥来,张茂渊的眼镜应声碎裂,尖锐的玻璃碎片在她脸上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襟!同行的黄定柱看得目瞪口呆,怒斥道:“以后你这门,我再不进了!”

这次营救,张茂渊没能当场救出侄女(张爱玲在《私语》里写姑姑“脸上给碎玻璃扎了个口子,缝了三针”),但哥哥对亲女儿、亲妹妹都能下此狠手的疯狂与冷血,让她彻底心寒齿冷——这哪里还有半分人性?

从那一刻起,张茂渊与哥哥张志沂的情分,如同那破碎的镜片,彻底割裂,形同陌路。她也完全读懂了张爱玲心底那份对父亲刻骨的恨与绝望。此后与张爱玲的交往中,她绝口不提张家任何人。那夜的血与泪,在少女身心烙下的永久伤痕,她感同身受。

后来张茂渊才得知,毒打之后,张爱玲竟被整整囚禁了半年之久!她忧心如焚,却因与哥哥彻底决裂,连张家大门都无法靠近。就在她几乎绝望时,半年后一个深夜,奇迹发生了——张爱玲像一只伤痕累累却意志不屈的鸟儿,竟从那个地狱般的牢笼中成功逃脱!她头也不回地投奔了母亲黄逸梵的怀抱!

张茂渊听到这个消息,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只有满满的欣慰与祝福。在她看来,这才是真正的活着——砸碎命运的枷锁,勇敢地奔向光明!这也意味着,“父亲”这个词,在张爱玲的人生字典里,被彻底地、永久地删除了。那不是遗忘,而是主动的剥离,是生存的必要切割。

此后的张爱玲,远赴香港求学,凭借才华在文坛崭露头角,经历爱情的悲欢离合……张茂渊在远处默默关注着,偶尔书信往来,从不干涉,也不妄加评论。但她从字里行间,清晰地感受到侄女身上那股日益茁壮的独立精神与不屈的灵魂。

所以,当1952年张爱玲下定决心离开大陆时,张茂渊一句劝阻的话都没有。那时张爱玲的作品在上海红极一时,留下来意味着名利双收。但当张爱玲穿着标志性的旗袍走在“新社会”的街头,感受到周遭那些审视的、异样的目光和无形的压力时,张茂渊瞬间就理解了:这个才华横溢却格格不入的灵魂,已经成了“不合时宜”的存在,离开,是必然的选择。

临别时那本夹着金叶子的宋版书,是张茂渊无声的、沉甸甸的爱与托付,是她所能给予的全部依靠。张爱玲紧紧攥着书,一股暖流冲破心头的寒冰,千言万语,都融化在这无言的默契与温暖里了。

这一别,关山阻隔,音信断绝近三十年。直到1980年代,远在美国的张爱玲才辗转与姑姑重新取得联系,开始互寄钱物,那份被岁月尘封的温情,如溪流般慢慢重新流淌起来。

然而,极具反差的一幕是:几乎在同一时期,张爱玲对远方的姑姑慷慨解囊,却在收到亲弟弟张子静的求助信时,只回了冷冰冰五个字:‘我也很困难’。弟弟最终因贫病交加,一生未娶,孤独终老。许多人因此指责张爱玲冷血无情,说她能写书赚稿费,却不肯拉亲弟弟一把。

为什么?答案的种子,或许早已深埋在1937年那个血色弥漫的夜晚:当张爱玲被打得奄奄一息、命悬一线时,是老保姆何干冒死求援;而当时年仅10岁的弟弟张子静,只是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未能理解姐姐的反抗,甚至在那无声的现场,无形中,站在了施暴的父亲和继母所代表的那一边。

亲疏远近,谁是在你坠入深渊时伸出援手的人?谁是沉默的旁观者?当张爱玲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用生命体验了人情冷暖后,她心中的那杆秤,早已称量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的“冷”,是对当年那场沉默的回应;她的“暖”,则毫无保留地给了那个在危难时刻脸上被扎伤也要来救她的姑姑。

历史的烟尘缓缓落下,当我们回望这场被时代巨轮碾过、支离破碎的家庭悲剧,若想轻易评判张爱玲的“冷血”,或许不妨先静下心来,试着将自己代入那个场景:

“想象一下,在你17岁那年,差点被亲生父亲活活打死在楼梯口,而你的亲弟弟,就在几步之遥的地方,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多年之后,他写信来,希望你资助他买房成家。这钱,你给,还是不给?”

是选择血缘的救赎?还是对自己几乎付出生命代价才愈合的伤疤的守护?

这个答案的分量,其实早已无声地融进了1952年上海小公寓里,那本沉甸甸的宋版书,和姑姑那句“手头实在紧,就打开它”的叮咛里。那夹在书页间的金叶子,无声,却胜过千言万语。它诉说的不是财富,而是在最寒冷的离别时刻,一份沉甸甸的、带着体温的托付与理解——它告诉张爱玲,无论走多远,总有一份来自姑姑的、无声却坚实的温暖,是她永远可以回望的港湾。这份温暖,穿越时空,早已给出了关于情义、关于守护、关于如何在伤痕中彼此照亮的最深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