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表哥给我打电话，声音哑得厉害。电话那头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房子卖了，亏了一百多万。”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愣住了。因为在我们家族里，他一直是那个最“争气”的人。十几年前，他靠自己一个人在广州打拼，从小公司做到中层，买了车买了房，我们都以为他是“走上坡路”的那一个。谁能想到，到了39岁，一切竟然崩塌得那么彻底。

表哥的那套房，是2019年买的，位于广州天河和黄埔交界的一个小区，93平，总价290多万，首付交了90万，贷款200万，利率还是当时的5.5%。那时候他刚升职，年薪二十来万，买房时还拍着胸口对我说：“趁着年轻，早点上车，房子总不会错。”可是，现实却狠狠打了他的脸。

疫情那几年，他所在的公司业务一落千丈，去年终于撑不住，裁员潮一波接一波。他被裁的那天，手里拿着那封写着“解除劳动合同”的信，说自己连坐地铁的力气都没有。失业后的几个月，他去投简历、面试，可每一次都被问到“你这个年龄还愿意加班吗”“你能接受降薪吗”。他苦笑着说：“现在工作不是找来干的，是求来的。”

没了收入，房贷成了压在他身上的巨石。每个月一万四的月供，他和老婆两人算来算去，连孩子的学费都得先拖着。他老婆在一家培训机构上班，也因为生源减少被迫降薪。他们试过节衣缩食、借信用卡、甚至找亲戚拆借，可终究还是扛不住。上个月，他们咬牙把房子挂了出去，挂了几个月无人问津，最后降价再降价，才终于卖掉。结清贷款后，亏了一百多万。

卖房那天，他一个人去了交接现场。回到家，他老婆说他一整晚都没说话，就坐在阳台上抽烟。后来他跟我说：“那套房，是我这些年所有努力的证明。现在没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往哪走。”

这几年，像他这样的故事太多了。很多人以为断供、亏损、卖房，是某些人“不努力”的结果，但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根本不是懒惰，而是整个时代太冷了。房价跌了，工作没了，开销却一点都没少。以前的“买房梦”，如今成了“还贷噩梦”。

我记得表哥曾经是个很乐观的人。以前聚会，他总是那个最能讲笑话的人，大家都喜欢听他分享职场经验。可现在的他，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样。前几天我见到他，他胡子拉碴，头发白了不少。他苦笑着说：“我不怕穷，我怕的是这辈子都没办法再爬起来了。”

有时候我也在想，像他这样的人，究竟错在哪？是买房太冲动了吗？还是对未来太乐观了？可那几年，谁不是在“买房等于上岸”的信念里拼命往前？没有人能预料到行业会崩、房价会跌、生活会变得这么难。

表哥现在在老家，暂时投靠父母，准备重新找点事干。他说每天醒来都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从一个城市的中产，变成了“被迫回乡的人”。他说自己再也不敢去看房产中介的广告，再也不想听谁说“房子是最好的投资”。

他的故事让我感触很深。因为我知道，在这座城市，还有太多人像他一样，在苦苦支撑。表面上还在正常生活，实际上心里早已被债务、焦虑和失业恐惧压得透不过气。

或许，这就是当下很多人的现实：不敢生病、不敢辞职、不敢出错。每一天都在咬牙活着，哪怕看不到希望，也不敢停下来。

表哥最后对我说了一句话，我一直记着：“我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以为买房能改变命运。现在才明白，命运从来不是一套房能决定的。”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堵得慌。因为我知道，这不只是他一个人的故事——而是我们这一代，被房子、被生活、被焦虑困住的所有人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