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城的秋汛来得急，老渔夫周阿福的乌篷船在鉴湖湾打转时，竹篙尖突然戳到个硬邦邦的家伙。

"怪了！"

阿福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蹲下身摸出块巴掌大的青铜龟。

龟背爬满绿锈，却在中间凹出个浅槽，槽里卡着半枚指甲盖大的玉珏。

玉身泛着幽蓝，像极了他在二十年前见过的、截教那个红袍道士腰间挂的。

这夜，阿福在灶前温黄酒，龟突然"咔"地裂开条缝。

他凑近些，龟腹竟浮现出一行血字："水府有冤，寻白胡子老道。"

阿福吓得酒坛都碰翻了。

白胡子老道？

他眯眼回忆：

二十年前封神那会，村头老槐树下蹲过个穿灰布衫的白胡子老头，总说"天上的神仙也会迷路"。

后来听说姜子牙封了神，那老头再没出现过。

第二日破晓，阿福揣着龟往东岳山跑。

山脚下有个破土地庙，庙前老槐树上挂着块褪色的杏黄旗，上书"昆仑山玉虚宫"。

正发愣呢，树后转出个白胡子老头，鹤氅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的打神鞭。

"小友可是见了沉江龟？"

老头声音像敲钟，"它本是截教龟灵圣母座下守殿龟，当年封神大战，被我师弟申公豹……咳，被一道雷劈进江底。"

阿福倒抽冷气。

他听老辈人说过，姜子牙和申公豹是死对头，一个是阐教大弟子，一个是截教叛徒，当年为争封神榜打得天昏地暗。

"可龟背的血字……"

阿福刚开口，庙外突然刮起怪风，吹得杏黄旗猎猎作响。

阴影里走出个青面獠牙的汉子，左脸有条刀疤，正是申公豹！

"姜尚！"

申公豹的声音像砂纸擦石板，"你倒会装好人！当年若不是你偷改了封神榜，我师妹龟灵圣母怎会被贬去化万毒龟？"

他指着阿福手里的龟，"这孽畜沉江前，把当年真相刻在龟腹。你说封神榜是天定，可谁知道那榜上的名字，是你拿玉虚宫的千年墨水改的？"

阿福手一抖，龟"啪"地掉在地上。

姜子牙却弯腰拾起，用袖口轻轻擦去泥："阿福，你可知龟灵为何被逐出师门？"

见阿福摇头，他又道："当年截教通天教主摆下诛仙阵，她不顾劝阻冲进去护师，却被元始天尊说成助纣为虐。我改封神榜，不过是想给她留个体面。可谁承想……"

"可谁承想你会把她镇在北海眼！"

申公豹吼道，"我在北海守了三百年，看着她在冰里受刑，每百年才能化成人形说句话！"

他突然扯开衣襟，心口有道焦黑的伤疤。

"这是她昨日托梦给我，用龟甲碎片划的。她说当年诛仙阵里，是姜尚替她挡了一剑！"

阿福这才注意到，姜子牙的鹤氅下摆有块暗红的补丁，针脚歪歪扭扭，像是女子所绣。

"傻小子。"

姜子牙摸出块糖塞给阿福，"当年我改封神榜，是想给截教留些火种；她闹北海，是想证明自己没错。可这世间的理啊，从来不是非黑即白。"

他转向申公豹，"你守了她三百年，可曾想过，她要的从来不是你替她报仇？"

申公豹愣住了。

风停了，庙前的老槐叶沙沙响。

阿福突然想起昨夜龟腹的血字旁，还有行更小的字："公豹，带坛女儿红来见我，莫带刀。"

"走。"申公豹抹了把脸，粗声粗气道，"阿福，跟我去江边。今日是我师妹脱困的日子，该喝两盅。"

姜子牙望着两人的背影，笑了笑。

他摸出打神鞭，在庙前的青石板上画了个圈。

圈里慢慢渗出水，水面浮起朵莲花，莲心嵌着粒丹丸。

"当年我欠她的，今日还了。"

他轻声道，"这世间最难得的，从来不是对错，是懂得回头看看。"

后来绍兴人都说，鉴湖湾的秋汛再没淹死过人。

有人说见过白胡子和青面人坐在乌篷船上喝酒，船舷边总漂着半坛女儿红。

也有人说，那青铜龟至今还在江底，每到月圆夜，龟背就会浮现出一行字：

"人心如渊，善恶难辨；多听一句，少争一剑。"（民间故事：沉江的青铜龟：姜子牙与申公豹的陈年旧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