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莞月入两万二,回县城连七千都摸不着边!” 湖北荆州县城的建哥滑动着手机银行的收支明细,重重叹了口气。
他刚从本地最大的建材门店辞去销售主管职务——这个半年前还让他觉得能安稳待到退休的岗位,月薪从四千五一路跌到三千二,老板还新定了“全月无休、深夜随叫随到”的规矩。
街边电线杆上的招聘启事格外扎眼:餐馆服务员月薪两千三包吃住,要求“能熬夜能扛累”;小区保安一千八一个月,必须值满夜班;就连在大酒店掌勺十五年的厨师,开价也不过四千五。
可即便条件苛刻,求职群里每次发布岗位都秒变“抢岗现场”,人力资源专员那句“你不愿干有的是人抢”,成了求职者最耳熟的“冷水”。
邻省某南方县城的春季招聘会上,一组数据让求职者心头发沉:一个月薪两千六的超市收银员岗位,现场报名人数竟达九十三人,其中还有三个大专毕业生。

比低薪更让人崩溃的是“低薪高物价”的荒诞现实:县城超市里的普通青菜卖到五块五一斤,比武汉菜市场的同类蔬菜贵了两块多;街边小摊一碗素面标价八块,和东莞城中村的价格不相上下。
刚从专科学校毕业的晓婷算了笔细账:“每月工资两千七,房租八百五,吃饭最少一千三,剩下的钱想买件两百多的连衣裙,得犹豫整整一个星期。”
她原本以为县城生活成本低,特意从武汉回来找工作,如今却发现“赚得少花得多”,手里的存款比在大城市实习时还少。
小县城的薪资滑坡不是偶然,背后藏着根深蒂固的“四大病根”,这些症结相互缠绕,让县域就业市场陷入难以挣脱的困局。
最核心的病根,是经济结构的“单一死局”。
我国一千八百多个县和县级市中,多数中西部县域仍停留在“农业+小作坊”的初级模式,能提供高薪岗位的规上企业寥寥无几。
某中部县城财政局公布的年度报告显示,当地财政赤字高达3.5亿元,常年靠城投公司举债维持基本运转,县域内的三十多家民营企业中,有近半数坦言“每月发工资都要四处周转”。
建哥之前任职的建材门店,老板就常跟员工诉苦:“大城市的建材企业靠规模化降价抢市场,我们小门店进货价都比人家售价高,生意越来越差,工资自然涨不上去。”
更要命的是资源持续向大城市聚集,让小县城陷入“没钱、没人、没技术”的恶性循环——年轻人为了高薪涌向大城市,企业因缺人才不愿入驻,地方财政因税收不足无法改善基建,最终形成“越穷越留不住人,越留不住人越穷”的死循环。

国家发改委的调研也印证了这一点,多个中西部县域存在“产业层次低、增长动能弱”的问题,难以支撑高质量就业岗位的供给。
比经济结构更难打破的,是人脉垄断的“隐形门槛”。
在很多县城,“有关系进办公室,没关系干苦力”不是玩笑,而是真实的就业生态。
丽娟的母亲在县城的食品加工厂干了十二年,去年仓库管理员岗位空缺时,她凭着多年的工龄和熟练的仓储管理经验报名竞聘,最终却败给了厂长刚毕业的侄子。
那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连仓库台账都不会做,却能拿着比丽娟母亲高一千六的月薪坐在办公室里,而丽娟母亲只能继续在车间搬货,每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一项针对县域就业市场的调研数据更令人揪心:县城里62%的优质岗位通过“内部推荐”填补,这些岗位多集中在事业单位、国企分支和效益较好的民营企业,普通家庭的子女即便能力出众,也很难获得公平竞争的机会。
晓婷曾应聘过县城融媒体中心的编辑岗位,笔试成绩排在第二,却在面试环节莫名被刷,后来才从熟人那里得知,最终录用的是某单位领导的亲戚。
消费市场的“畸形生态”,进一步加剧了薪资困局。
在电商的猛烈冲击下,县城实体店本就举步维艰,部分不良商家为了牟利,开始走上“以假充真、以次充好”的歪路。

街边水果店卖的“进口车厘子”,实则是本地樱桃染色加工的;鞋店里标价六十元的“品牌运动鞋”,拆开鞋垫就能看到粗糙的仿冒商标;就连超市里的“有机蔬菜”,也只是普通蔬菜换了个包装。
这种乱象不仅掏空了消费者的钱包,更让正规商家寸步难行。
县城中心的一家连锁服装店老板无奈表示:“我们卖的是正品,进价就比巷子里的仿冒品售价高,每月营业额连房租都不够,只能裁员降薪,现在店员月薪从三千降到两千二,还是留不住人。”
“生意越差越降薪,薪资越低消费越少”的恶性循环,让县域经济陷入了难以破局的怪圈。
就业观念的“认知偏差”,则让不少返乡年轻人陷入迷茫。
很多年轻人原本以为县城节奏慢、竞争小,是“躺平”的理想之地,回来后才发现这里的“内卷”更隐蔽、更激烈。
九五后小伙周航从杭州返乡后,想找一份新媒体运营的工作,翻遍招聘网站才发现全县只有两家公司在招,且要求“会写稿、会拍摄、会剪辑、会直播”,相当于一个人干四个人的活,月薪却只有三千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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