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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灯渡魂:续明童子的三百年执念

黄泉之下,忘川之上,横亘着冥界第一殿——秦广殿。殿宇巍峨如墨染,檐角悬着一盏青铜钟,无风时自鸣,钟声沉如太古,漫过忘川的

黄泉之下,忘川之上,横亘着冥界第一殿——秦广殿。殿宇巍峨如墨染,檐角悬着一盏青铜钟,无风时自鸣,钟声沉如太古,漫过忘川的粼粼波光,拂过奈何桥的嶙峋石阶,唤世间万灵循途而归。殿内端坐秦广王,掌生死簿,执判官笔,凡新魂初至,必先经他一审定夺,半点差错也无。

命灯

秦广殿后,有一片无垠灯海。那不是人间烛火,是冥界独有的命灯台——每一盏琉璃灯盏里,都燃着一条鲜活的性命。灯焰高耸者,是福寿绵长之人;灯影摇曳者,正历经命途危厄;若灯油燃尽、火灭烟散,便是魂归冥界之时。

守灯的是个青衣童子,名唤续明。他总执一只青釉油壶,踏着灯海间的青石小径日日巡行,指尖拂过一盏盏灯台,似在照料世间千万生灵的呼吸。续明本是三百年前的人间孤魂,那年江洪滔天,他为救溺水的孩童,纵身跃入浊浪,魂归洪流之际,恰遇秦广王巡界。秦广王怜其心诚且善,便留他在殿后守灯,这一守,便是三百年。

三百年间,他看尽灯燃灯灭,听惯魂哭魂笑。有时见稚童灯盏骤灭,便想起人间父母撕心裂肺的哭嚎;有时见老者灯焰渐弱,又似闻尘世子孙绕膝的低语。夜深时,灯海寂寂,只有忘川的水声漫过来,他常捧着油壶驻足,指尖轻触自己当年那盏早已熄灭的灯台,心想若那时能多活一息,或许还能救起更多在洪水中挣扎的孩童。这一念,如灯芯不灭,在他魂灵深处燃了百年。

判魂

一日清晨,续明巡至灯海东侧,忽觉一缕微弱的烟味钻入鼻尖。他俯身细看,见一盏琉璃灯盏正燃着惨淡的幽光,灯油将尽,灯芯上结着黑痂,烟丝袅袅如叹。灯盏底座刻着三个字——林子义。

续明指尖微颤,掐诀唤出随身的生死簿残页,泛黄的纸页上字迹浮现:林子义,年二十八,家贫而性善,上月江中救起三名落水者,身染寒疾,药石罔效,命尽于今秋。他望着那摇摇欲坠的灯焰,恍惚间竟看见三百年前的自己,也是这般在浊浪中挣扎,也是这样带着未竟的执念沉入黑暗。

他下意识提起青油壶,就要往灯盏里添油。可指尖刚触到灯台,殿中突然传来三声钟鸣,震得灯海泛起层层涟漪。黑雾自天际裂开一道缝隙,冷风如利刃般刮过灯海,秦广王身着玄色王袍,踏着石阶缓步而来,袍尾拖曳的幽光在灯影中明明灭灭,双目如寒星,望之便让人魂体生寒。

“汝欲逆天命乎?”秦广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冥界至高的威严,落在续明耳中如惊雷。续明猛地跪地叩首,额头触着冰冷的青石,泣声道:“启禀殿主,此人行善未竟,若能予他续命,日后定能救百人于水火!弟子生前以救人为愿,今见此灯将熄,实是心不忍也!”

秦广王袖袍轻拂,完整的生死簿凭空浮现,簿页上林子义三字旁,一行血色小字骤然亮起:“若逆命续灯,其妻苏氏,当以命偿。”

续明抬头,面色惨白如纸,那血色字迹似烧得他眼疼。秦广王轻叹一声,声音里添了几分悲悯:“生死有序,命数如织。这灯海便是世间天平,续一灯,必灭一灯。你可救他一人,却要折损另一人性命,冥司不忍裁决,唯天定之。汝可明白?”

续明伏在地上,泪水浸湿了青石,却仍倔强地叩首:“弟子明白…可若世间人人只遵天命,见死不救,那这‘善’字,又该往何处安放?与冥府石像何异?”秦广王沉默半晌,袍角在风中微动,最终转身离去,只留一句幽幽叹息:“自去思量。”

灯灭

夜渐深,忘川水涨,浪涛拍打着灯海边缘的石阶,灯影在水波中碎成千重。续明仍立在林子义的灯台前,手中的青油壶微微颤抖,壶身映着他清瘦的身影。他仰头望向无边无际的灯海,每一盏灯都代表着一段人生,或长或短,或喜或悲,可这“天命”二字,真要压过所有的善念吗?

“若命由天定,善何以立?”他低声问,声音轻得被忘川水声吞没。下一秒,他不再犹豫,倾斜油壶,一滴青油缓缓坠入灯盏。那滴油似有灵性,刚触到灯芯,便“腾”地一声燃起明亮的火焰,幽光瞬间转成暖黄,灯焰高耸如炬,映得他脸上的泪痕都泛着光。续明望着那盏重获生机的灯,忽然笑了,眼中是三百年未曾有过的释然。

翌日清晨,秦广殿内的生死簿自行翻动,墨迹如活物般游走:“林子义,寒疾奇愈,寿至七十,后行医救人,德泽一方。”紧接着,另一行字迹浮现,又迅速凝实:“续明童子,逆命续灯,魂归天地,灯灭。”秦广王静坐于殿上,看着那行“灯灭”二字,面上无怒无叱,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去簿页上不知何时落下的一滴泪痕——那泪痕似魂所化,触之冰凉。

他起身步出殿外,走入晨雾中的灯海。在续明当年那盏灯台旁,静静躺着一盏无光的小灯,正是续明守灯时所用。秦广王弯腰拾起,藏入袖中,喃喃自语:“汝替人留光,我替汝留火。”

缘见

光阴荏苒,人间已是数十载。林子义果然如生死簿所载,弃农从医,走遍四方,救了无数病患。他常对人说,那年寒疾垂危时,梦见一盏青灯在眼前亮起,暖得让人心安。七十寿终那日,他躺在床上,气息渐弱之际,忽见床前立着个青衣少年,捧着一盏青灯,笑得眉眼弯弯。少年身后是茫茫水域,灯光倒映在水面上,如千万条魂影正循着光踏上归途。林子义想开口道谢,少年却摆了摆手,转身化作一道光,融入灯焰之中。

此时的秦广殿外,钟声暂歇,风也静了。秦广王立于石阶之上,望向无边灯海,晨雾中,无数灯焰摇曳生姿。他轻声喃喃:“世人皆言我冷硬无情,殊不知我也曾为一灯停步。生死有定数,而情义无疆界。”说罢,他从袖中取出那盏小灯,指尖凝起一缕幽光,点向灯芯。

小灯骤然亮起,暖黄的光芒穿透晨雾,秦广王将它放入忘川水中。灯盏浮在水面,顺流而下,照亮了奈何桥的石阶,照亮了渡船上魂灵的脸庞,也照亮了三百年前那个纵身跃入洪流的身影。

后来,冥界便有了一个传说:凡人垂死之际忽得奇愈,若梦见青灯浮于水上,皆是秦广王留的一线情光。冥司虽需公正无私,可在那片不灭的灯海之间,在那盏漂流的青灯之上,永远藏着一点人心的温度,一点未凉的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