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是石头缝里长出的地方,喀斯特的峰林戳破天,像老祖宗攥紧的拳头。
《史记》里提过的夜郎国就在这儿,不是自大,是山太高挡了消息。
明朝派来的屯堡人,把石头房子砌成堡垒,
如今老太太梳着"凤阳头",绣的花还带着江南的软气,六百多年没改样。
山里人的心,和糯米酒一样热。
苗族姑娘的银饰晃得眼亮,敲起来比铜铃脆,那是母亲攒了半辈子的家底。
侗族大歌不用指挥,男声部沉得像石板,女声部飘得像云雾,歌声能绕着鼓楼转三天,连鸟都停在檐上听。

从前赶场靠脚走,盐巴要缠在腰上防抢,
如今高铁穿山洞,蜡染布挂到了网上。但老人还是会在三月三蒸五色糯米饭,
染饭的蓝草是坡上刚割的;
端午划龙舟,鼓点还是按祖辈传的节奏敲。
这地方的骨头是石头的,肉是糯米的,魂藏在那些唱不完的歌里,从来没散过。
今天,跟您聊聊贵州十大家常菜,每道都秒杀川渝……

从清末明初说起,贵阳都司路老辈人待贵客,必抓只土鸡,摘把辣椒,现炒现吃。
这手艺传了百年,如今关岭上关辣子鸡更被列为省级非遗,
其技艺可溯至明洪武年间屯兵戍边的军粮。
用糍粑辣椒、青花椒与散养土鸡同炒,砂锅慢炖,让辣椒的辣渗进鸡肉,鸡肉的汁又浸入辣椒,香得“糯啾啾”(贵州方言:软糯入味),
辣得“煨心”(贵州方言:温和持久)。
它外酥里糯,咬一口,肉汁混着麻香在舌尖炸开,辣而不燥,油而不腻。
不像川菜火辣直冲,倒像贵州山雾般缠绵,越嚼越有回甘。
如今这道“硬菜”早成了贵州人的年味符号,从坝上人家到街头酒楼,一锅辣子鸡,煮的是百年烟火,炖的是人间至味。

最早可追溯至1400年前。
那时苗族迁徙至潮湿的黔东南山区,缺盐少粮,
先民便用陶罐发酵米汤制酸汤。
这酸得“安逸”的汤头,既能延长食材保质期,又成了开胃的“救命汤”。
明代《黔书》载“苗家嗜酸”,酸汤煮鱼渐渐成了族群生存的味觉密码。
传说中,姑娘阿娜用自酿美酒与酸汤烹鱼,成了“爱情的酸汤鱼”,这故事在苗岭山间传了千百年,
连山歌里都唱着“有情山泉变美酒,无情美酒变酸汤”。
如今这碗鱼,红酸汤是番茄与木姜子发酵的醇厚,
白酸汤是米汤自然酝酿的清冽,鱼肉吸饱了酸辣,嫩得“巴适”,汤头鲜得直冲天灵盖。
酸能祛湿,辣能驱寒,连鱼鳞都能熬出黏稠的鲜。

明代辣椒入黔后,当地人将红辣椒、番茄、嫩姜混腌发酵,创出糟辣椒。
黔东南“稻鱼鸭”系统提供稻花鱼,秋季捕捞后经油炸定型,
搭配糟辣椒焖烧,成就“外酥里嫩、酸辣微甜”的经典味型。
2015年“雷山糟辣鱼制作技艺”入列黔东南非遗,
2025年更摘得“贵州十大名菜”桂冠,成为黔菜代名词。
瘟疫横行时,九龙村人用糟辣鱼祭龙,得道人指点加八味佐料,疫情竟散。
红军长征途经贵州,也曾用糟辣鱼解盐乏,酸辣中透着辣椒的“革命火种”。
如今贵阳街头,
老饕常说:“糟辣鱼啷个吃?先嘬口酸汤,再啃鱼骨,最后舔盘底的糟辣椒,安逸得板!”
金红油亮的鱼肉裹着糟辣椒香,
入口先觉微辣,接着酸甜涌出,连鱼骨都酥软可嚼。

可追溯到清代,已有三百多年历史。
据《贵州盛宴》记载,它最初是农家以白菜、豆浆加酸汤点卤而成,
因豆花凝结时“闹腾”得名,曾是物质匮乏年代解馋又顶饱的“穷人饭”。
如今更成了六盘水美食名片,2021年还登上了贵州电视台,
它模样素净,金黄豆花裹着翠绿菜叶,
咬一口软嫩中带点嚼劲,豆香混着菜甜,蘸水一蘸。
干辣椒面炝香、姜蒜末提味,辣得直吸溜却停不下筷。
冷吃清爽,热吃暖胃,清汤原味显本真,红汤加糍粑辣椒更添层次,连肉丸火锅都爱拿它当“素搭子”!

越王勾践食“岑草”(折耳根古称)的典故,
载于《吴越春秋》,春秋时已入馔;
腊肉则溯源夏朝“腊祭”习俗,二者在黔地山野碰撞出奇妙滋味。
非典时期,贵州人因常食折耳根“零感染”的传说,让这道菜成了“天然抗生素”的代名词。
如今,它被列为黔菜非遗,是年夜饭桌上的“团圆符号”。
腊肉经松柏烟熏三月,
油脂浸透肌理,折耳根取根茎脆嫩段,快火猛炒。
腊香醇厚裹着折耳根的清苦回甘,像极了贵州人“苦尽甘来”的生活哲学。
这道菜不靠花哨调料,只取食材本味,
腊肉的咸香中和折耳根的“怪味”,反倒成就了独特的鲜。

这口“酸啾啾”的味儿,得从四百年前的独山说起。
明末清初,布依族先民为存住山溪里的小河虾,
把虾塞进坛子密封发酵,哪晓得竟“酸”出了贵州独有的一抹奇香!
这虾酸,与盐酸、臭酸并称“独山三酸”,
2019年还进了省级非遗名录。
这菜讲究个“臭香”劲儿,
牛腰切片大火爆炒,虾酸的酸鲜裹着牛腰的脆嫩,入口先是微酸冲鼻,接着是肉香翻涌,最后是发酵后的醇厚余味,越吃越“上头”。

诞生于明代辣椒传入贵州后,
由黔东南苗侗先民结合山地红辣椒与番茄、嫩姜发酵工艺创制,距今约四百年。
清末贵阳名厨杨连成师傅辈将其改良为宴席招牌,
用稻花鱼或草鱼改刀炸至金黄,糟辣椒、姜蒜炒香后浇汁,外脆里嫩,酸辣鲜甜四味交融。
2025年黔北糟辣鱼入选贵州十大名菜,其制作技艺更被列为非遗。
这鱼讲究“皮脆得能响,肉嫩得能化”,炸得金黄酥脆的鱼皮裹着糟辣椒的酸香,
咬开是雪白的鱼肉,咸鲜微辣带点回甜,配碗白饭“安逸得板”。
如今改良版加入番茄丁增酸,
但老派做法仍用自家腌的糟辣椒,那股子发酵的醇厚劲儿,是机器批量生产比不了的。

明末清初,辣椒漂洋过海到黔地,因盐贵如金,
土苗先民便“以辣代盐”。
《思州府志》里“土苗用以代盐”的记载,正是这道菜诞生的源头。
糟辣椒用糯米酒、盐巴封坛发酵,酸得醇厚,辣得温柔,遇上黄牛的紧实肉质,
在铁锅里大火快炒,牛肉滑嫩如脂,酸辣直窜鼻腔,配把苞谷饭,“安逸得很”的烟火气就淌开了。
这菜在2025年贵州省生态黔菜大赛里拿了奖,
靠的是“酸辣鲜香”四字真经。
酸辣椒的酸不是尖酸,是发酵出的陈香;牛肉的嫩不是软塌,是火候拿捏的弹牙;
连芹菜都脆得带响,像咬碎了春天的阳光。

这道明朝奢香夫人首创的“土司宴压轴菜”,距今已有六百年光景。
当年夫人以骟鸡(阉过的公鸡)与本地黄豆浆“点”成豆腐,讲究“豆腐裹鸡鲜,鸡汤煨豆腐”,既得公鸡肉嫩又兼母鸡脂香。
如今这口鲜嫩,在吴运江手里更添了豆棒、绣球蹄筋等配菜,
配大方皱椒蘸水,辣得“安逸得很”,成了“贵州十大经典菜”。
豆腐白如凝脂,咬开是骟鸡肉的嫩滑,汤头越煮越鲜,回甜得像老井水。
2018年它登榜“中国菜”。

得从清同治年间丁宝桢说起。
这贵州平远(今织金)人,官至四川总督,因治蜀有功被追赠“太子太保”,百姓尊称“丁宫保”。
他爱用家乡糍粑辣椒炒鸡丁,这道“丁家私房菜”便得名“宫保鸡丁”。
丁宝桢在山东任巡抚时,让家厨改良鲁菜“酱爆鸡丁”,加入辣椒与花生米,后入川又融合川地嗜辣习俗,形成“糊辣荔枝味”。
黔版宫保鸡丁更讲究“酸辣鲜香”。
选用嫩公鸡腿肉,裹甜酒酿腌制,配糍粑辣椒、荸荠丁,不加花椒,
成菜“红而不辣,油而不腻”,鸡丁嫩得能掐出水,糍粑辣椒的香辣直窜鼻腔,吃一口“安逸得板”!
2018年它入选“中国菜”贵州十大经典名菜,
2019年织金“宫保鸡丁”技艺还被列入省级非遗!

贵州的菜,和这里的山一样,都是从石头缝里长出来的。
你夹一筷子辣子鸡,唇齿间炸开的,是明朝屯堡传来的烟火;
舀一勺酸汤鱼,舌尖漾开的,是苗家千年迁徙的酸楚与坚韧。
这些菜会说话,
它们用辣告诉你山的硬气,用酸诉说水的绵长,用糯米般的柔软包裹岁月。
现在,夹菜吧。
尝尝这石头缝里长出的滋味,你会发现,那些唱不完的歌,都炖在锅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