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捧着平板兴奋地和我说，「爷爷，我刷到奶奶的视频了。」

我开心地接过平板，下一秒画面里却突然多了一个人。

张建国，我妻子的初恋。

看着俩人亲昵的手牵手拍视频，我感觉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了下来。

当晚，跳完广场舞回来的妻子看着桌上没有她想吃的水果当即翻了脸。

「让你给我切好西瓜，西瓜呢？」

我抿了抿唇，将手机掏出来，那张亲密的合照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你不打算解释解释吗？」

1

她的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即立刻变回了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不就是一张老同学的合照吗？」

「你从那里找到的这张照片？谁给你看的？」

她不仅没有任何羞耻感，甚至开始倒打一耙又想要来挑我的不是。

她伸出手想要抢过我的手机，我避开了，她扑了个空。

「老头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终于气急。

「还有，你不给我准备好西瓜就是因为这个照片吗？」

「你现在去准备，还来得及。」

我看着她，突然很想笑。

「现在没有西瓜，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周慧，我们离婚吧。」

「陈华，你发什么疯？一大把年纪了还要闹离婚，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她轻嗤一声，似乎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我并没有跟她闹，而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早在五年前，周慧说我晚上打呼噜，影响了她的睡眠，从此以后我们就开始了分房睡的生活。

我甚至因此愧疚，在生活方面将她照顾得更好，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

她嫁给我这几十年，从来没有做过一顿饭。

就连切菜都不会。

从前她说带孩子辛苦，我便让我妈过来帮她，她则是每天下午去打麻将，晚上去跳广场舞，好不潇洒。

哪怕我的工作再忙，每天也是雷打不动地回来做饭。

每个月的工资，我也只会自留两百，除了家用以外，剩下的全部交给了她。

而好巧不巧的是，她和张建国的视频也拍了五年。

他们在视频中拍的内容，无不例外，都是恩爱甜蜜的。

在视频的评论区里，有很多人磕他们两个的中年爱情。

她从来没有做出过正面回应，像是默认了这一切。

我从不看视频软件，这也变成了她肆无忌惮的理由。

但如今一切都明了了。

2

不出意外，第二天儿子就过来了。

还刚好撞上了我联系好的离婚律师。

我知道周慧不可能同意跟我离婚，因为她没有工作，也没有退休金，只能靠我的退休金生活。

每一年的六月，她都要出去旅游。

和她的初恋张建国一起过纪念日。

一起纪念他们之间的初恋感情。

这也是我看他们的视频才知道的。

他们拍了五年，就记录了五年。

而周慧的旅游，却整整持续了三十年，这三十年间，他们几乎一起走遍了祖国所有的大好河山。

可是她却连跟我一起出门散步的意愿都没有。

儿子一进门就冲着我大喊，「爸，你要和妈离婚？我不同意！」

我冷眼看着眼前这个被周慧从小溺爱到大的儿子。

「我和你妈离婚，不需要你同意。」

「爸！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你和我妈离婚，上哪去找这么好的老婆？」

「你是被外面哪个老太婆给迷住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很多人专门骗婚啊？骗的就是你这种糊涂老头！」

「要不是我妈每天兢兢业业为这个家付出，你能有现在的幸福生活吗？」

我在心里冷笑。

如果没有我，他们现在都没有所谓的幸福生活。

当初儿子快要结婚的时候，周慧染上了赌博。

几乎把之前我交给她的所有钱都给输光了。

如果不是被我及时发现，周慧还会越陷越深。

被发现时，她哭着跪下求我，让我帮她瞒住这件事。

我心疼她，也心软，自己掏出了辛辛苦苦存下的钱，还舔着脸去和家里的亲戚朋友借了一笔，儿子陈明辉才能和儿媳妇结婚。

婚后也是我每个月一点一点的用我的工资还钱。

这些事，我从来没有跟他们说过。

现在想来，这其中，是不是还有张建国的手笔呢？

可我也不想再纠结这些。

我和周慧是那个年代相看结的婚。

我家的条件比周慧家的好，可以供我读书。

我爸妈看上的是周慧家的朴实。

现在看来却是可笑至极。

3

「爸！我跟你说话呢！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和妈就别想离婚！」

直到这时，我才看到周慧从房间里出来，眼眶红红的，神色也有些憔悴，像是哭了一场。

「你看看妈现在这个样子，我实在是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种事情！」

陈明辉一脸心疼地扶住了周慧，把她带到沙发处坐下。

从进来开始，他就咄咄逼人地说了我大半天。

我请来的律师站在一旁，似乎也是被这个阵仗给吓懵了。

「请问，要离婚的是您吗？」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请他坐下，「是的，陆律师，麻烦你了。」

周慧斜眼看过来，又假装心痛，倒在儿子的怀里。

陈明辉忙给她顺气，顺便对着我阴阳怪气。

「这个年纪离婚还找上律师了。」

「我告诉你，你和我妈离婚，我跟我妈，以后看谁给你养老！」他威胁道。

我给律师倒了一杯水，「我请律师，就是为了不让你给我养老，满意了吗？」

「陆律师，之前你要的材料我都已经给你了，现在两个当事人都在，麻烦你给我们拟一个离婚协议书。」

说完，陆律师就从包里把协议拿出来。

「陈先生，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只需要你们签字就行。」

他翻开，我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把纸递过去。

「签吧，别耽误时间了。」

周慧还在犹豫，陈明辉在一旁煽风点火，「妈，你签吧！我养你，到时候让他这个死老头子后悔去！」

似乎是儿子的话给了她底气，她拿起笔也签下了字。

我看着儿子，小时候周慧就喜欢溺爱他，我为了他的身体着想，不让他吃糖，周慧却会哄骗他，「别听你爸的，你爸就是小气不让你吃，来妈妈这，妈妈有糖。」

从小，他就会说，「妈妈好，爸爸坏。」

殊不知周慧这样做只会毁了他。

而我为他好的行为，也只会让他更加厌恶我。

哪怕我为他操劳了大半辈子，他也不知道什么是感恩。

4

下一秒，门铃声响起。

我起身去开门，来人正是张建国。

他看到我时似乎也愣住了，但还是开了口。

「小慧昨天跳舞的衣服不小心落我家了，我洗好了给她送过来。」

语气正常，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暧昧。

不等我开口，里面的周慧听到了动静，连忙跑了过来，这下也不装了。

「建国，你怎么来了？」

她朝着他使眼色，可惜张建国看不懂。

陈明辉见状也跑了过来。

「妈，这是？」

「这是你建国叔。」

「是妈妈的老同学。」

张建国见到了陈明辉，也不再顾着我了，直接拿了一条好烟出来。

「这就是明辉啊，都长这么大了，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刚好你在家，这是叔叔的一点小心意，收下吧。」

陈明辉见状，笑得合不拢嘴，一边收下烟条一边问，「建国叔啊，我记得你，你今天找我妈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来给你妈妈送衣服回来。」

这话里的意味十分明显，陈明辉不会听不出来，他的眼珠子在我们几个人中间转了几圈，算是明白了什么。

我以为，他会想上午骂我那样对周慧。

他却直接将人迎了进来。

我对他的最后一丝期望消失殆尽。

这个儿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刚好，现在你们一家人也算是到齐了，我就不在这碍你们眼了。」

说完，我把提前收好的东西拿了出来，准备出去住酒店。

「啊，那慢走不送啊。」一直没搭理我的张建国说话了，俨然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男主人。

我又看了一眼周慧，她的视线在张建国身上就没下来过，根本注意不到我的动作。

她紧接着去厨房，切好了我昨天买回来没切的西瓜端到了张建国的面前。

「建国，你快试试，甜不甜，是不是和我一样？」

儿子也在一旁笑着跟他攀谈，这三个人才像是那幸福的一家三口，而我才是那个外人。

5

这个时候，不仅仅是我，就连一直站在一旁的陆律师都有些不适了。

「陈先生，您要去哪？我送您吧？」

我苦笑了一下，心里却觉得解脱。

有时候，相伴了半辈子的人，甚至比不过一个陌生人。

这世道有些可笑。

但我倒要看看，没有我，这个家能撑多久。

我接受了陆律师的好意。

并且多给了他一笔小费作为感谢。

这个离婚协议书里有财产分割情况。

周慧大字不识一个，根本看不懂，陈明辉更是不知道这其中有些什么门道。

就这么轻易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到了酒店，我拿出手机给周慧发了最后一天信息。

「明天上午九点，带好证件，直接民政局见。」

她没回我，但也如约来了。

跟着她一起来的，还有张建国。

在我和周慧领完离婚证以后，她直接和张建国又去领了结婚证。

他们两个，真是一天都等不及了。

他俩出来时看到了我，还笑嘻嘻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

周慧嫌恶地看了我一眼，「你还站在这干什么？后悔了？可来不及了。」

「看到没，这是我和建国的结婚证，识相点以后就别来打扰我了。」

她故意把两个红本本放在我眼前晃。

我伸手挡开。

「没什么，我只是来最后提醒你一句，房子我要卖了，你尽快搬出去吧。」

「什么？谁让你把房子卖了的？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周慧急得跳了起来。

「离婚协议里写得更清楚，房子归我，本来也就是我买的，陈明辉的车和房我就不收回来了，算是留给你们娘俩的，我对你们已经恩至义尽了。」

说罢，我不理会她的大吵大闹，直接离开。

临走前，我看到张建国的脸色也黑了。

「小慧，你不是说你家老头子会给你钱吗？」「就算是离婚了，这房子也是你的。」

「这下好了，你让我俩住哪啊？」

张建国对着周慧一顿输出，语气里尽是责备。

「建国……我……我也不知道……」

6

我把房子的信息给中介后，也没再买房，而是开始了我自己的旅途。

六十五岁的老头子，身子骨却硬朗得很。

我学着年轻男孩的穿搭，不看脸，甚至完全看不出来我的年纪。

我没有报老年团，而是报的青年团。

我更喜欢年轻人朝气蓬勃的样子。

很多年轻人看到我的时候很惊讶。

几乎都要来跟我合影拍视频。

我也开始学着玩视频软件。

渐渐的，我的粉丝数量越来越多，在短短一个月里就涨到了十万。

我也开始尝试不旅游在家的时候出穿搭视频。

在我第十次跟团出去旅游时，在青藏高原有了高反。

千钧一发之际，是一个女孩救了我。

等我再次清醒过来，特意找到了这个女孩表示感谢。

女孩长得很清秀，我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什么。

「叔叔，您没事就好，这都是我们医生该做的。」

原来这个女孩是个医生，这次是专门休假带着妈妈出来旅游的。

下一秒，病房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和我年岁差不多的老太太。

看到她时，我有些不可置信。

「婉柔，是你？」

来人扬起一个温婉的笑，尽显气质。

「师兄，你终于醒了。」

「妈，原来你和这位叔叔认识啊？这也太巧了吧？」女孩走过去挽着她的手。

「是啊，这个叔叔是妈妈的师兄，之前在一个老师手下呢。」

秦婉柔，是我大学时的小师妹。

正当我想再开口叙旧的时候，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早就将周慧和儿子的手机号码给拉黑了，却忘了还有儿媳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接起来。

「爸，你现在在哪呢？」手机对面传来儿媳关切的声音。

我已经离婚两个月了，这是儿媳第一次打电活给我。

不用想，也知道她有事。

「怎么了？」我的声音平淡。

「没什么，这不是关心您吗？」

「岩岩这小家伙也想你了。」

「对啊，爷爷，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岩岩想你！」

岩岩是我的孙子，听到他的声音，我才耐心回他。

「岩岩乖，爷爷现在不在家，等爷爷回来给你买礼物好不好？」

「爸，你什么时候回家？」孙子就说了一句话，儿媳又把电话抢了过去。

7

我有些不悦，继续问，「还有什么事吗？」

儿媳这才叹气，「爸，你和妈的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我是理解您的，爸，现在妈带着那个什么张建国住到我们家来了。」

「您看您能不能让他们搬走啊？」

原来是打了这个主意。

我的房子在一个月前已经成功卖出去了。

听中介说，当时还闹了一场大的。

周慧和张建国不乐意搬出来，对着新户主和中介骂骂咧咧。

但新户主也不是个吃素的，直接报了警，走了法律程序。

周慧他们再怎么闹，也不敢对着警察怎么样，更何况当时还有邻居在，他俩都是个要面子的，就灰溜溜地收拾东西搬了出来。

再后来，就是他们两个和陈明辉一起用电话轰炸我，我忍无可忍，直接将他们三个给拉黑了，忘了还有儿媳。

现在看来，周慧和张建国是住到陈明辉那去了。

要不是迫不得已，儿媳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这事我管不了，我现在在住院，要不你让明辉先给我交了这治疗费？等我好了，我就去你家处理这事。」

我这一句话，直接堵死了儿媳的口。

话都来不及说，儿媳就挂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冷笑。

再抬头，就只有秦婉柔还在一旁削着苹果。

电话挂断，刚好她的苹果削完，给我递了过来。

我接过道谢。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婉柔。」

「这次多亏了你和你的女儿，不然我这条老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师兄这么年轻，我可是刷到你的视频了。」她打趣。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我感慨道。

秦婉柔笑了笑，「师兄，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我自嘲一笑，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大半辈子的画面，现在看起来，只有少部分的时间，我才是真正开心快乐的。

这次，我下定决心要为自己而活，重新找回自我。

「从前的事就不提了，以后会更好的。」

8

最终我和秦婉柔交换了联系方式。

在聊天的过程中，我得知她就在隔壁市生活。

丈夫早逝，她一个人拉扯女儿长大。

现在女儿工作后，她终于卸下担子开始享福了。

我想着，其实这样也不错。

至少不用一把年纪了还要经历我这种糟心事。

在我回家的第二个星期，我照常出去买菜。

刚好碰到带着孙子买菜的儿媳。

「爸？终于想到你了！」

我转头，孙子立刻朝我扑了过来，仰着头问我。

「爷爷，我好想你啊！我的礼物呢？」

我摸了摸他的头，对着他笑，「在爷爷家呢，我带你去拿。」

我带着儿媳和孙子来到了我租住的地方。

把我给孙子带回来的礼物都拿给了他。

孙子在一旁玩，儿媳就在面前跟我诉苦。

「爸，您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儿媳看起来比之前憔悴了不少。

「妈和那个男人住在我家一个多月了，我快要被折磨疯了。」

「爸，你就救救我们吧，明辉是糊涂了，您还要想想您的孙子啊！」

「算我求您了，您就把妈带走吧。」

周慧这人，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她。

她这辈子没吃过苦，一直被我伺候着。

现在我走了，没人伺候她，她自然不习惯，便开始折磨起了身边的人。

儿媳是自由职业，可以在家办公，顺便带孩子，日子本来过得挺滋润。

就是在周慧住进去以后，一切都变了。

家里突然多出来两个人，还有一个陌生男人，任谁都接受不了。

因为这个事儿媳跟陈明辉吵了很多次，可陈明辉说周慧是他妈，他必须得管。

「再这样下去，我会考虑离婚的，岩岩跟我。」

说完，儿媳的泪就落了下来。

我叹了口气，「张建国怎么不住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