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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书生血写与妻书,孤妇携血泪账本撞棺鸣冤,权贵丑闻惊动朝野!

寒门书生林晚舟因揭露灾粮贪墨被诬陷致死,死牢中以血为墨写下《与妻书》。妻子苏婉执血书为刃,潜伏仇人盛宴,寻得染血账本。围

寒门书生林晚舟因揭露灾粮贪墨被诬陷致死,死牢中以血为墨写下《与妻书》。妻子苏婉执血书为刃,潜伏仇人盛宴,寻得染血账本。围困之下,她以头撞墙,血溅高墙,以命完成最后控诉——权贵之宴,皆是百姓血肉;盛世之下,尽是蝼蚁悲鸣。这是一场赴死局,更是一曲以命相搏的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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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里最深的死囚牢房,连老鼠都不愿意多待。

空气是黏稠的,混杂着霉味、血污的锈味和绝望的气息。唯一的光源,是走廊尽头那盏豆大的油灯,勉强将栅栏的影子拉长,投在冰冷潮湿的石壁上,像一道道命运的刻痕。

林晚舟靠在墙角,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胸口的伤。枷锁沉重,压得他几乎直不起腰。但他顾不得这些了。

他手里攥着一块尖锐的碎陶片——不知是哪个前人留下的碗碟碎片——正一下下,在自己的白色囚衣内衬上划刻着。

没有墨,他便用那陶片边缘,小心翼翼地划开自己腕上一道已经结痂的旧伤。血珠渗出来,暗红,浓稠。他用陶片尖端蘸着那血,一字一字地写。

血很快凝住,他便再划一下。旧的伤口叠着新的,疼痛早已麻木。

昏暗的光线下,他脸色苍白如纸,唯有一双眼睛,亮得骇人,燃烧着生命最后的所有火焰。

他在写一封信。

给他的妻,苏婉。

“……婉卿吾妻,见字如面。当你读到此书时,为夫大抵已赴黄泉。莫悲,莫哭,吾妻珍重……”

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显是书写之人极力克制着巨大的痛苦与情绪的翻涌。

“……此生得遇吾妻,三生之幸。忆往昔,灯下共读,卿刺绣,吾温书,虽清贫亦觉甘饴。曾许卿凤冠霞帔,安宁一生,今竟成空谈。憾甚!痛甚!……”

牢房外,突然传来凄厉的惨叫和狱卒凶狠的咒骂声,鞭子抽打在肉体上的闷响清晰可闻。林晚舟的手猛地一颤,陶片在布料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也在他掌心添了一道新伤。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这污浊的空气,那惨叫让他想起自己不久前经历的一切。

——他是这清源县衙一个小小的书吏,寒窗十年,满腹诗书,怀着一腔报效朝廷、为民请命的热血。虽人微言轻,却恪尽职守。

——一月前,暴雨成灾,朝廷拨下赈灾粮款。他无意中发现,账目与实际发放数目对不上,巨大的缺口,指向了本地豪强赵世豪,以及……高高在上的周知府。他心惊肉跳,却仍凭着一点书生意气,偷偷录下实证,想寻机上报。

——可他太天真了。证据还未送出,一纸贪墨的罪名就先扣了下来。从他家中“搜”出了赃银,人证物证“确凿”。公堂之上,他据理力争,换来的却是杀威棒打断三根,冷水泼醒再打。周知府惊堂木一拍:“刁吏林晚舟,贪墨灾粮,罪大恶极,签字画押!”

——他不肯画,那便打到他意识模糊,拉着他的手,强行按下了红印。

“……世道不公,豺狼当道,白的能污成黑的,清的能泼成浊的!吾清清白白而来,竟要顶着污名而去!吾不甘心!吾恨!……”

血字在这里变得狂乱,力透布背。

“……赵世豪,周永德!此二人蛇鼠一窝,侵吞灾粮,罔顾百姓死活,构陷于我!吾妻,若你有力,定要为我洗刷冤屈!若你无力……便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写到这里,林晚舟已是泪血交迸。他知道这要求多么残忍,可他别无它法。这血书,是他留在世上最后的嘶喊。

脚步声由远及近。

林晚舟猛地将血书内衬塞入怀中,蜷缩起身子,假装昏睡。

栅栏门被推开,一个老狱卒端着一点残羹冷炙进来,放在地上。他看了看林晚舟的样子,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这年轻人进来时还是个俊朗书生模样,如今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吃点儿吧。”老狱卒的声音沙哑,“还有三天……唉,黄泉路上,做个饱死鬼。”

林晚舟缓缓睁开眼,看着老狱卒。他曾听其他狱卒议论,这老狱头姓张,年轻时也曾是个愣头青,后来见得多了,心也就死了,但偶尔,还会对某些死囚流露出一丝善意。

“张伯……”林晚舟声音干涩,“求您一事。”

老狱卒警惕地看了看外面,低声道:“莫要求俺,俺就是个看牢的,啥也做不了。”

“求您……帮我带件东西出去,给我娘子。”林晚舟眼中是近乎绝望的恳求,“她叫苏婉,住在城西杏花巷最里头那家。她……她一定还在想办法救我……”

老狱卒脸色一变,连连摆手:“使不得!这可是杀头的干系!要是让赵老爷或者知府大人知道,俺这把老骨头都得拆了喂狗!”

“她什么都没有了……我死了,她连个念想都没有……”林晚舟的眼泪终于滚落,混着脸上的血污,“我写的……不是犯上的东西,只是……只是几句心里话……给她留个话别……”

老狱卒看着他那张年轻却已被死亡笼罩的脸,又想起自己早夭的儿子,心肠终究硬不起来。他沉默了许久,牢房里只剩下远处滴水的声音。

“……啥东西?”他最终极低声地问。

林晚舟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那件叠好的内衬,血字被小心地藏在里面。“就这个……求您了……”

老狱卒飞快地一把抓过,塞进自己破旧的棉袄里层,动作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俺……俺瞅机会吧……不一定能成……”说完,不敢再看林晚舟,转身快步离去,锁链哗啦作响,重新锁死了栅栏门。

希望,像这死牢里唯一的光,微弱却顽强地亮了一下。

接下来两天,林晚舟在焦灼中等待。他怕老狱卒反悔,怕东西送不到,怕苏婉根本收不到他最后的嘱托。

秋决前夜,格外寒冷。

老狱卒又来了,依旧端着冰冷的饭食。放下碗时,他极快极轻地说了句:“……送去了。”

林晚舟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老狱卒避开他的目光,补充道:“你娘子……瘦得脱了形……在俺面前跪下了……”

一句话,像一把钝刀,再次狠狠捅进林晚舟的心窝。他仿佛看到他那向来清婉温柔的妻,为了他,对着一个卑贱的狱卒屈膝下跪……

他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被他死死咽下。

“多……谢……”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再无他言。

这一夜,林晚舟抱着那一点点“已送达”的慰藉,却睡得比任何时候都不安稳。他梦见苏婉拿到了血书,哭得肝肠寸断;梦见她四处磕头求助,却被一次次推开;梦见赵世豪和周知府狰狞的笑脸……

天,终于还是亮了。

囚车碾过清源县清晨的石板路。

路两旁的百姓被差役驱赶着,麻木地看着。有人低声议论:“就是他啊……贪了救灾的钱粮,真该死!”“看着挺斯文,心这么黑!”“呸!”

零星烂菜叶砸过来。

林晚舟戴着沉重的木枷,站在囚车上,努力挺直脊背。他的目光在人群中疯狂搜寻。

他没有去找那些唾骂他的人,他在找一个人。

终于,在刑场边缘,他看到了。

苏婉站在那里,像狂风暴雨中一株即将折断的芦苇,脸色惨白,没有一滴泪,只是死死地望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灵魂里。

四目相对。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

林晚舟想对她笑一笑,想最后给她一点安慰,却只是扯动了干裂的嘴唇。

他想喊她,让她回家去,不要看。

刽子手的酒,喷在了明晃晃的鬼头刀上。

监斩官扔下了令签。

“婉娘——”他用尽平生最后的力气,嘶吼出她的名字,“好好活——”

声音戛然而止。

世界在他眼前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看到的最后景象,是苏婉那双瞬间空洞下去、然后被某种极致痛苦和冰冷彻底吞噬的眼睛。

……

不知道过了多久,人群早已散去。

血污被黄土粗略掩盖。

老狱卒张伯磨蹭到最后,看着那个瘦弱的女子,像丢了魂一样,一步一步,挪到行刑的地方。

她跪下来,伸出颤抖的手,抓起一把混着暗红色痕迹的泥土。

然后,她从怀里,掏出一件叠得整齐的、白色的布。

她缓缓地、缓缓地将那布贴在心口,蜷缩下去,整个背脊剧烈地抽搐,却发不出一点哭声。

那极致的悲恸,让偶尔路过的人都不忍看去。

老狱卒叹了口气,摇摇头,佝偻着背走远了。

许久,许久。

苏婉终于抬起头。

脸上泪痕已干,那双曾经温柔似水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死寂的灰烬,和灰烬深处,一点冰冷骇人的星火。

她展开那件染血的内衬,再一次,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那封用生命写就的《与妻书》。

尤其是最后那血淋淋的控诉和那两个名字——赵世豪!周永德!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掐出血来,却浑然不觉。

世道不公?

那就撕了这世道!

夫君,你若在天有灵,就看着。

看着婉娘,如何用他们眼中的蝼蚁之命,替你……讨这份债!

她慢慢站起身,将血书仔细叠好,贴身收起,仿佛收藏起一把淬毒的匕首。

然后,她转过身,一步一步,离开了这片浸满她夫君鲜血的土地。背影决绝,再无一丝摇摆。

苏婉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黄土上的暗红是她心头的刺,也是点燃复仇之火的星芒。

人群散尽后的刑场,空旷得只剩下风声,卷着血腥气和未散尽的肃杀,呜咽着掠过。几个衙役正提着水桶,粗鲁地冲刷着台子上那片深褐色的痕迹,水流混着污浊淌下来,渗进泥土里。

苏婉没有回头。

她一步一步地走着,像是踩在刀尖上,又像是踩在云端,脚下虚浮得厉害,可脊背却绷得笔直。怀里那封血书熨贴在心口的位置,滚烫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街上的人看到她,纷纷避让开来,眼神里带着怜悯、忌讳,或是事不关己的冷漠。偶尔有细微的议论声飘进耳朵。

“唉,林家娘子,真是可怜……” “可怜啥?贪官的家眷!没一起抓进去算好的了!” “啧,看着怪瘆人的,一点人气儿都没了……”

她像是没听见,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空洞,却又藏着骇人的冰凌。世界在她周围褪去了颜色,只剩下灰白,唯有心口那一片血字,是唯一的鲜红。

杏花巷最里头那间小院,门虚掩着。自从林晚舟被抓后,这个家就彻底垮了。为了打点衙门上下,能卖的都卖了,如今家徒四壁,冷灶凉炕,只剩下一个空壳。

推开门,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院子里,她平日精心打理的那几盆花草,早已枯萎凋零,如同她此刻的心境。她走到院中那棵老槐树下,这是他们夏日纳凉、冬夜赏月的地方,晚舟常在这里读书,她就在一旁刺绣。

物是人非。

她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粗糙的树干,缓缓滑坐在地。那封血书从怀里掏出来,再一次展开。

指尖抚过那些已经变成暗褐色的、扭曲的字迹,每一个笔画,都像是晚舟最后的呻吟和呐喊。她仿佛能看到他在那暗无天日的死牢里,如何忍着剧痛,用破碎的陶片,蘸着自己的血,一字一泪地写下这些。

“世道不公,豺狼当道……” “吾不甘心!吾恨!” “赵世豪,周永德!此二人蛇鼠一窝……”

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可喉咙里像是被什么死死堵住,发不出半点哭声,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吸气声。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在血书上,晕开一点点湿痕。

她不能哭出声。 哭给谁听? 这世道,从来不同情眼泪。

哭了,这血书就糊了。晚了用命换来的真相,就没了。

她猛地抬手,用袖子狠狠擦去眼泪,力道大得擦红了眼眶。不能哭,苏婉,不能哭。晚了要你好好活,不是要你哭死的。

他要你报仇。

这两个名字,像毒蛇的獠牙,深深嵌进她的脑髓里。

赵世豪,清源县首富,跺跺脚县城都要抖三抖的人物,府邸奢华,仆从如云。周永德,周知府,父母官,道貌岸然,掌握着生杀大权。

她一个无权无势、刚刚死了“罪夫”的弱女子,拿什么去对抗?拿什么去报仇?再去告状?那血书就是铁证,可上次她试图去府衙递状纸,连门都没进去就被轰了出来,差役的冷笑现在还刻在她脑子里:“滚远点!罪吏家眷,还想翻案?惊扰了知府大人,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刺杀?她连赵家的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恐怕还没靠近,就被乱棍打死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报仇?谈何容易?她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院子里最后一点光亮也消失了。寒冷和饥饿侵袭着她,可她感觉不到。她就那么坐着,抱着血书,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像。

直到——

“咚咚咚。”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敲门声。

苏婉猛地惊醒,警惕地看向院门。这个时候,谁会来?

她迅速将血书塞回怀里,整理了一下表情,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谁?”

门外沉默了一下,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低低传来:“林娘子,是俺……牢里的老张。”

是那个老狱卒!

苏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快步走过去,打开了门。

老狱卒张伯闪身进来,立刻反手把门掩上。他穿着便服,佝偻着背,脸上带着惶惶不安的神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苍老。

“张伯……您怎么来了?”苏婉的声音有些发颤,“是不是……晚舟他……”她生怕听到任何关于丈夫遗体的不好的消息。

“不是不是,”老狱卒连忙摆手,压低了声音,“林相公……已经由几个好心人帮忙,暂时收殓在城外的义庄了……俺来是另有事。”

他紧张地搓着手,眼神躲闪:“林娘子,那封信……你看了吧?”

苏婉死死盯着他,点了点头。

“俺这心里……一直不踏实。”老狱卒叹了口气,“林相公是个好人,俺知道他是冤死的!那赵老爷和……和上头那位,”他不敢直呼知府的名字,只是指了指天,“他们手眼通天,俺怕……俺怕他们知道俺给你带了东西,会……”

苏婉明白了,他是怕受到牵连。“张伯,您的恩情,我苏婉没齿难忘。这件事,我绝不会连累您。东西我已经毁了。”她撒了个谎,手不自觉地按紧了胸口。

老狱卒似乎松了口气,但又有些迟疑:“毁了也好,毁了也好……那东西是祸根啊……”他犹豫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林娘子,有些话,俺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张伯,您请说。”苏婉的心跳加快了。

“俺在牢里待了一辈子,见过太多冤死鬼了。”老狱卒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成了气音,“林相公这事,没那么简单。俺那天当值,迷迷糊糊听到两句……赵老爷的人来牢里打点,好像……好像提到了什么‘账本’……已经被林相公毁了,但怕他还有抄录的……要斩草除根……”

账本!

苏婉浑身一凛!晚舟在血书里提到过他发现了账目问题,录下了实证!难道就是指这个账本?

“他们……他们还在找?”苏婉的声音绷紧了。

“怕是没死心呐!”老狱卒脸上露出恐惧,“林娘子,你……你最近可得千万小心!他们要是疑心林相公把东西留给了你……你一个妇道人家……赵老爷那些人,手段黑得很呐!”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俺听说,赵老爷后天晚上,要在府里办一场大宴,请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说是……说是庆祝新粮入库……”老狱卒的脸上露出鄙夷和愤怒,“那哪是什么新粮!那都是……”

都是灾民的命!都是她夫君的血!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苏婉懂了。

老狱卒说完,像是怕极了,匆匆道:“俺得走了,林娘子,你……你好自为之!千万小心!”说完,他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拉开院门,飞快地融入外面的黑暗中。

院门重新合上。

苏婉站在原地,浑身冰冷,手脚都在发麻。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

但与此同时,一股极其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决心,也在心底疯狂滋生。

账本被毁了?晚舟还留有抄录的?在哪里?他会不会真的藏起了什么?如果能有那份账本……

还有,赵世豪的后天大宴!

庆祝?用沾满鲜血的粮食庆祝?

她的指甲再次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她不能坐以待毙。赵世豪他们已经在担心“斩草除根”了,她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可能某天悄无声息地“被消失”。

横竖都是一死。

那不如,死得有价值一点。

她慢慢走回屋内,点燃了一盏如豆的油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她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

她从针线篮里,拿出了一把剪刀。

不是用来做女红的,而是最普通、最沉重、用来剪粗布的那种铁剪刀,磨得有些钝了,但尖端依旧透着冷硬的寒光。

她握着剪刀,坐在灯下。

然后,她开始拆自己的棉袄内衬。

动作仔细,耐心,一丝不苟。

很快,她从那件破旧棉袄的夹层里,拆出了几小块裁剪整齐的、略微发黄的细棉布。

那是她成婚时,母亲偷偷塞给她的,说是压箱底的好料子,让她应急用。她一直没舍得用。

现在,就是应急的时候了。

她将染血的主内衬铺开,然后拿起那些小块棉布,比对着血书上最重要的部分——尤其是列数赵世豪和周知府罪状、以及出现他们名字的地方,开始一点点、极其小心地将那些地方覆盖、缝合上去。

她的针脚细密而整齐,仿佛在完成一件最精致的绣品。

灯花偶尔爆开一下,映照着她专注到近乎冷酷的侧脸。

她在做一个伪装。

血书太显眼,目标太大。她需要一份能贴身藏匿、必要时能迅速取出关键证据的“副本”。

她将血书的控诉部分,分割隐藏在了这几块不起眼的棉布衬里之下。从外面看,这只是一件破棉袄的普通内衬补丁。

但只要撕开特定的缝线,就能露出底下染血的真相。

做完这一切,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她将处理好的“夹层”重新缝回棉袄里,穿在身上。那把铁剪刀,她用布条缠了缠,塞进了袖袋里。

冰凉的铁器贴着皮肤,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

她走到窗边,看着晨曦微露的天空。

新的一天开始了。

对她而言,却是复仇之路的第一步。

赵世豪的宴会……

她要去。

就算进不了那高门大院,她也要去那附近看看。她要看清仇人的脸,记住仇人的样子,听听他们是怎样在她夫君的鲜血上歌舞升平。

她要等待,等待一个或许根本不会出现的时机。

就像蛰伏在暗处的伤兽,舔舐着伤口,磨砺着爪牙,等待着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扑上去撕咬的机会。

夫君,等着我。

婉娘……不会让你等太久。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如今却冰冷彻骨的家,决然转身,将院门轻轻带上,却没有落锁。此一去,或许,就再也回不来了。

清源县的清晨渐渐苏醒,贩夫走卒开始忙碌,炊烟袅袅升起,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可这一切都与苏婉无关。她裹紧了那件藏着血书秘密的旧棉袄,低着头,汇入稀疏的人流,却像一滴油融不进水里,周身散发着格格不入的孤冷。

她需要信息。需要知道赵府的具体位置,需要知道晚宴的细节,更需要知道,那个“账本”是否真的存在,又可能在哪里。

她首先去了西市。这里鱼龙混杂,消息最为灵通。她在一个卖炊饼的摊子前停下,摸出仅剩的几枚铜钱,买了一个最便宜的粗面饼子,却没有立刻离开。

摊主是个健谈的大婶,一边忙活一边跟熟客抱怨:“……可不是嘛!这粮价又涨了!再这么下去,俺这炊饼都快做不起了!听说赵老爷家的粮仓都快堆冒尖了,真是同人不同命哦……”

旁边一个挑夫模样的汉子啃着饼接话:“赵老爷?哼,人家今晚还要大摆筵席呢!听说请了知府大人,还有好多有头有脸的人物,说是庆祝什么……丰收?呸!老天爷不下雨那会儿,怎么不见他放粮?”

“嘘!小声点!”炊饼大婶紧张地四下张望,“你不要命啦!敢议论赵老爷!”

苏婉默默听着,手指捏紧了温热的饼子。消息确认了,晚宴就在今晚。

她状似无意地轻声问那大婶:“大婶,俺是外乡来的,投亲不着……听说赵老爷家时常招短工,不知府上在哪个方向?俺想去碰碰运气。”

大婶看了她一眼,见她衣衫破旧,面色苍白,倒是信了几分,顺手一指:“喏,往东走,过了最气派的那个石牌坊,门口有两尊大石狮子,朱红大门锃亮,就是了!不过妹子,俺劝你死了这条心,赵府的门槛高着呢,这会儿忙着宴客,更不会招你这样的生面孔了。”

“多谢大婶。”苏婉低下头,道了声谢,转身朝着东边走去。

越往东走,街道越发宽敞整洁,行人衣着也光鲜起来。那高耸的石牌坊和威风的石狮子很快映入眼帘,朱红大门紧闭,门楣上高悬“赵府”匾额,门口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神色倨傲的家丁,不时有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前,下来的人物非富即贵。

苏婉远远地站在街角一棵老槐树的阴影里,冷眼打量着那座吞噬了她夫君性命的宅邸。高墙深院,气派非凡,每一块砖瓦似乎都透着权势和压迫感。

她像一尊石像,在那里站了整整一个上午。看着府里下人进出忙碌,抬着整扇的猪肉、活鱼鲜蔬、一坛坛美酒;看着管家模样的人趾高气扬地指挥;看着歌姬舞女乘坐的小轿从侧门进入……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计算着,观察着侧门、角门的位置,守卫换班的间隙,下人行走的路线……尽管她知道,硬闯无异于自寻死路。

午后,她绕到宅邸后巷。这里相对僻静,是高墙和邻居宅院的后墙形成的窄巷,主要是运送垃圾和下人偶尔走动的地方。她看到一个粗使婆子提着一个泔水桶出来,倒在巷口的沟渠里。

苏婉犹豫了一下,从袖袋里摸出那个没吃的粗面饼子,走了过去。

“这位妈妈,”她声音怯怯的,“行行好,俺一天没吃东西了,这……这饼子太硬,俺娘病了咽不下,能不能……跟您换碗稀点的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