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和薛宝钗谁更漂亮?很多人分不清,认为两人是平分秋色。
贾琏的小厮兴儿向尤二姐、尤三姐说起两人情形时,说的绘声绘色:
“我们家的姑娘不算,另外有两个姑娘,真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一个是咱们姑太太的女儿,姓林,小名儿叫什么黛玉,面庞身段和三姨不差什么,一肚子文章,只是一身多病,这样的天,还穿夹的,出来风儿一吹就倒了。我们这起没王法的嘴记那牡慕他‘多病西施’。还有一位姨太太的女儿,姓薛,叫什么宝钗,竟是雪堆出来的。每常出门或上车。或一时院子里瞥见一眼,我们鬼使神差,见了他两个,不敢出气儿。”
天上少有,地上无双。在兴儿等人眼里,荣国府里最出色的只此两人。
事实上,不仅兴儿分不出两人谁更漂亮。贾宝玉也是如此。
虽然他对林黛玉情有独衷,但是在他的梦境里,与他云雨缠绵的兼美,竟然是两人的化身——鲜艳妩媚,有似乎宝钗,风流袅娜,则又如黛玉。
那么,林黛玉和薛宝钗究竟谁更漂亮?
有人认为是林黛玉,因为她一出场就惊艳了荣国府。
王熙凤是公认的美人,看了林黛玉之后,赞不绝口。贾宝玉见到林黛玉之后,惊为天人。在他眼里,林黛玉是西施再世: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事实上真是如此吗?
在女人的世界里,林黛玉其实没有薛宝钗漂亮。
《红楼梦》第四十九回,薛宝琴跟着哥哥进京待嫁。宝玉见过之后回屋报信。透露出怡红院里的丫环们对林黛玉和薛宝钗两人的评价:
宝玉忙忙来至怡红院中,向袭人、麝月、晴雯等笑道:“你们还不快看人去!谁知宝姐姐的亲哥哥是那个样子,他这叔伯兄弟形容举止另是一样了,倒象是宝姐姐的同胞弟兄似的。更奇在你们成日家只说宝姐姐是绝色的人物,你们如今瞧瞧他这妹子,更有大嫂嫂这两个妹子,我竟形容不出了。
在袭人和晴雯等人的眼里,薛宝钗是“绝色的人物”。
其实不仅在丫环的眼里,在众位千金小姐的眼里,她也是最漂亮的人。
《红楼梦》第六十三回,贾宝玉生日当晚,众人抓花签期间,薛宝钗抓出了牡丹花签:
宝钗便笑道:“我先抓,不知抓出个什么来。”说着,将筒摇了一摇,伸手掣出一根,大家一看,只见签上画着一支牡丹,题着“艳冠群芳”四字,下面又有镌的小字一句唐诗,道是:任是无情也动人。又注着:“在席共贺一杯,此为群芳之冠,随意命人,不拘诗词雅谑,道一则以侑酒。”
薛宝钗为何能艳冠群芳?林黛玉为何不如她漂亮呢?晴雯和袭人都是美人一般的人物,她们为何会私下里认为薛宝钗是绝色的人物?
其实原因很简单。
林黛玉之美不是天生,而是化妆之后的美。而薛宝钗之美,是素面朝天之美。
林黛玉化妆的细节很多。《红楼梦》第九回,贾宝玉约着秦钟去读书,上学前与林黛玉告别。
宝玉道:“好妹妹,等我下学再吃晚饭。和胭脂膏子也等我来再制。”劳叨了半日,方撤身去了。
《红楼梦》第四十回,贾宝玉给平儿化妆时提到他和胭脂品质。原文如下:
“那市卖的胭脂都不干净,颜色也薄。这是上好的胭脂拧出汁子来,淘澄净了渣滓,配了花露蒸叠成的。只用细簪子挑一点儿抹在手心里,用一点水化开抹在唇上;手心里就够打颊腮了。”
由此可知,林黛玉平时用的是顶级化妆品。
薛宝钗与林黛玉不同,她根本不化妆。
《红楼梦》第八回,贾宝玉在薛宝钗的卧室里看到她是这样打扮的:
头上挽着漆黑油光的纂儿,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一色半新不旧,看去不觉奢华。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
《红楼梦》第二十八回,贾宝玉跟宝钗要手串时,看到宝钗是这样的:
再看看宝钗形容,只见脸若银盆,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比林黛玉另具一种妩媚风流,不觉就呆了。
用现代的话来说,林黛玉之美是“滤镜之美”,薛宝钗之美是“素颜之美”。所以,袭人和晴雯等人才会私下说薛宝钗是“绝色的人物”。
那么,林黛玉和薛宝钗究竟是谁美呢?
其实,真正的美从来不是竞赛,而是一种契合。
林黛玉的“病美人”风姿,恰是她诗人气质的天然延伸——那份敏感多愁、孤高自许,若少了三分病容,反倒失了魂魄;薛宝钗的素面朝天,正与她“藏愚守拙”的处世态度相呼应,如雪覆青松,冷中见厚。恰如贾宝玉梦中的兼美,世间至美本不必取舍,重要的是找到与自我灵魂相契的形态。
尤其是现代女性,在追求美的道路上,其实不必通过医美活成他人眼中的绝色,而在于让每一处特质都成为自己独有的印记。林黛玉若不病,便不是“阆苑仙葩”;薛宝钗若施脂粉,反倒折损了“雪为肌骨”的天然。她们用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共同诠释:
美之极致,是忠于自己的本来面目——无论镜中容颜如何,当灵魂与皮囊相得益彰时,连生命的缺憾都能绽放出惊心动魄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