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师曾的十二开册页,每幅才0.3平尺,却像把杨万里的诗裁成了画。瓶梅是纯水墨的素,菊瓣带着淡淡的黄,竹影透着浅浅的绿,笔墨松松快快,像随手摘下的诗句,没半点刻意,却把"诗中有画"的妙,藏进了方寸之间。
小册页里的大诗意,是信手拈来的巧
看那开《瓶梅》,墨色淡得像蒙着层雾。梅枝从瓶里斜出来,不讲究对称,却歪得有章法,像杨万里写的"一枝梅粉褪残妆",带着点落拓的雅。花瓣用清水晕染,只在尖端蘸了点焦墨,像被风吹薄的雪,连瓶身的线条都懒懒洋洋,几笔勾出轮廓,却让人觉得那瓷瓶里,定插着刚从园子里折的新梅。
另一开画菊,更见"逸笔"的妙。菊叶用淡赭石扫了几笔,叶脉虚虚一带,像被秋风吹得卷了边;花瓣是碎碎的白,掺着点鹅黄,不规整,却透着"不是花中偏爱菊"的憨。陈师曾没画满幅,留白占了大半,倒像诗里没说尽的话,让看画的人自己去填——是篱边的风,还是阶前的月?留白里全是想象。
笔墨里的"生",是见过草木真容的懂
他画荷,不画"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盛,偏画"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嫩。荷叶卷着边,用浓墨勾出筋络,像刚从水里钻出来,还带着点怯;花骨朵顶着嫩黄,笔锋轻得像怕碰碎,却藏着"早有蜻蜓立上头"的静。陈师曾留过学,懂博物,看草木不只看模样,更看骨子里的劲——荷杆的直,是向上的生;花瓣的柔,是藏着的韧。
画竹那页,更见这份"真"。竹枝不挺拔,倒有点弯,像被雨打歪的;竹叶三三两两,疏疏落落,却根根见笔力,像杨万里写的"竹深树密虫鸣处",藏着山野的气。他不学古人画竹的"劲节",偏画竹的"活",仿佛那竹就长在窗台上,刚被风推了一把,连影子都晃悠悠的。
不刻意的雅,是骨子里的文人气
陈师曾的笔,带着股"不装"的率。他画山水喜用"生辣"的线,画花卉却偏爱"松快"的墨,这本册页里,没见他用重彩,最多薄施淡色,像给诗稿添了几个标点,不抢眼,却让诗意更醒。就像他为人,喜奖掖后进,帮齐白石"破门而出",笔墨里也带着这份通透——不炫技,只说心里话。
十二开翻完,像读了一遍杨万里的诗集。没有"大江东去"的壮,只有"小池"的幽、"晚菊"的静、"瓶梅"的素。陈师曾用他的笔证明:好的画,不在尺幅大小,不在技法繁简,只在那份"见景生情"的真——见梅想起诗,见菊想起秋,见竹想起风,笔墨跟着心走,自然就有了诗意。
可惜他只活了四十八岁,这本册页像他留给世间的短笺,字不多,却够人读很久。原来最动人的艺术,从不是苦心经营的精致,是像陈师曾这样,把日子过成诗,把诗画成画,随手一笔,都是心底淌出来的真。
#陈师曾 #诗意画册 #文人画 #这就是中国风 #遇见艺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