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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年间,仪征码头的一场可怕大火

江苏仪征,依江而建,是南京、镇江、扬州三城之间的节点城市。自宋到清,它堪称历史上唯一靠盐储存中转而迅速崛起的“盐都”。扬

江苏仪征,依江而建,是南京、镇江、扬州三城之间的节点城市。自宋到清,它堪称历史上唯一靠盐储存中转而迅速崛起的“盐都”。

扬州繁华以盐盛。扬州盐业在清朝康乾时期达到顶峰,“两淮岁课当天下租庸之半”。无数漕船从淮南、淮北的盐场载盐到仪征,经官府批验后,再运往长江中下游地区。当地有四分之一的居民从事盐业。

十二圩盐场占地300多亩,堆屯淮盐达10亿斤,每年的盐运量15万吨。沿江建有30多个码头,盐船2000多艘,热闹非凡。

乾隆三十五年(1770)十二月十九日夜,沙漫洲港口停泊的盐船突发火灾,烈焰冲天,哭声凄厉,大火持续了两天才被扑灭,最终烧毁盐船130多只,烧死淹死船民1400多人。

当时,26岁的文人汪中正在扬州探望母亲,目睹此灾,满含悲悯,写下著名的骈文《哀盐船文》——文学史上少有的直接关注平民灾难的“报告文学”。

汪中幼年丧父,家境贫寒,由寡母抚养。少年时在书店当学徒打工,偷空自学成才,能诗善文,是“扬州学派”代表人物。

其一生困苦,靠做幕宾、卖文及教书糊口,但交往者皆不凡,有钱大昕、王念孙、毕沅、章学诚、黄景仁等名家。曾参与文宗、文澜二阁《四库全书》校勘。

汪中对母亲至孝,对朋友热心,但自负好骂,颇有个性。

因为熟悉底层悲苦,他在文章中感情丰沛,血泪交加,紧紧围绕一个“哀”字,生动、精练地描绘了盐船失火的时间、气候、环境、恐怖场面、盐民死难的悲惨景象、死者的无辜及其亲人的祭奠,表达了对遇难船民的深切悲哀和同情,真切感人。

乾隆三十五年十二月乙卯,仪征盐船火,坏船百有三十,焚及溺死者千有四百。是时盐纲皆直达,东自泰州,西极于汉阳,转运半天下焉,惟仪征绾其口。列樯蔽空,束江而立。望之隐若城廓。一夕并命,郁为枯腊,烈烈厄运,可不悲邪!

于时玄冥告成,万物休息。穷阴涸凝,寒威凛栗。黑眚拔来,阳光西匿。群饱方嬉,歌咢宴食。死气交缠,视面惟墨。夜漏始下,惊飙勃发。万窍怒号,地脉荡决。大声发于空廓,而水波山立。

于斯时也,有火作焉。摩木自生,星星如血,炎光一灼,百舫尽赤。青烟睒睒,熛若沃雪。蒸云气以为霞,炙阴崖而焦爇。始连楫以下碇,乃焚如以俱没。跳踯火中,明见毛发。痛謈田田,狂呼气竭。转侧张皇,生涂未绝。倏阳焰之腾高,鼓腥风而一吷。洎埃雾之重开,遂声销而形灭。齐千命于一瞬,指人世以长诀。发冤气之焄蒿,合游氛而障日。行当午而迷方,扬沙砾之嫖疾。衣缯败絮,墨查炭屑,浮江而下,至于海不绝。

亦有没者善游,操舟若神。死丧之威,从井有仁。旋入雷渊,并为波臣。又或择音无门,投身急濑,知蹈水之必濡,犹入险而思济。挟惊浪以雷奔,势若隮而终坠。逃灼烂之须臾,乃同归乎死地。积哀怨于灵台,乘精爽而为厉。出寒流以浃辰,目睊睊而犹视。知天属之来抚,慭流血以盈眦。诉强死之悲心,口不言而以意。若其焚剥支离,漫漶莫别。圜者如圈,破者如玦。积埃填窍,攦指失节。嗟狸首之残形,聚谁何而同穴!收然灰之一抔,辨焚余之白骨。呜呼,哀哉!

且夫众生乘化,是云天常。妻孥环之,气绝寝床。以死卫上,用登明堂。离而不惩,祀为国殇。兹也无名,又非其命,天乎何辜,罹此冤横!游魂不归,居人心绝。麦饭壶浆,临江呜咽。日堕天昏,凄凄鬼语。守哭迍邅,心期冥遇。惟血嗣之相依,尚腾哀而属路。或举族之沉波,终狐祥而无主。悲夫!丛冢有坎,泰厉有祀。强饮强食,冯其气类。尚群游之乐,而无为妖祟!人逢其凶也邪?天降其酷也邪?夫何为而至于此极哉!

文末的质问苍天,字字凝血,句句含泪,把一个“哀”字表现得入木三分。

全文骈散结合,摆脱了骈文常见的追求形式美、忽视内容深度的倾向,控纵自如,将典故自然融入,细节描写生动逼真,情感充沛,被誉为清代骈文的代表作之一。其描写灾难场景的笔法也开创了哀吊文学的新范式。

学者杭世骏评价说:采遗制于《大招》,激哀音于变徵,可谓惊心动魄,一字千金者矣!

由此汪中名声大噪。通儒朱筠、卢文弨等也都感叹,认为他是奇才。

此后梁启超更夸张,甚至说:清人颇自夸其骈文,其实极工者仅一汪中,次则龚自珍、谭嗣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