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继兄告白那天。
他喝得半醉,对我许诺:“替哥哥拿下萧家那位,我就取消婚约,和你结婚,好不好?”
我红着眼睛,为他端来醒酒汤。
却在门外,听见他点了根烟,漫不经心:“骗她的,跟她妈一样,上赶着做三。”
“我怎么可能娶这种女人?”
可在我真的拿下“那位”后。
继兄取消了婚约,在大雨里等了我整晚。
只为了问我一句:“你不是一直想跟哥哥结婚吗?”
“我们从头来过,好不好?”
1.
我二十二岁那天,陆宅里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生日宴。
陆知南这两年在生意场上如鱼得水。
想通过我和他拉近关系的人也多了不少。
我端着酒杯,熟练地挂上温柔的笑意,和人寒暄。
目光却忍不住往门口的方向看。
“在等你哥呢?”有位夫人笑着打趣,“他那么疼你,再忙也会来的。”
“是啊,谁不知道,小陆总最宠你这个妹妹了。”
她们说得确定,我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浓。
陆知南已经成了江城炙手可热的新贵。
方家提过几次,想撮合他和方小姐的姻缘。
那位方小姐我见过几次,小姑娘明显对他有意,第一次画展更是直接办在了我生日这天。
制作精美的邀请函直接送到了陆宅。
无疑是在逼着他做选择。
门口突然传来热闹的声音。
是管家领着人,抬进来一架钢琴。
黑色的施坦威,我心心念念了许久的那款。
耳边传来不少吹捧恭维的声音。
眼前,管家微微躬身:“小姐,这是陆总给您准备的生日礼物。”
我几乎挂不住脸上的笑意。
“哥哥用心了,我很喜欢。”
“对了,我哥呢?”我尽量用了自然的语气,“在忙?”
管家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陆总公司有事,可能今天……”
这是我被母亲带进陆家后,陆知南第一次缺席我的生日。
我眨眨眼,忍住莫名涌上的泪意。
却忍不住地想起,陆知南收到邀请函的那天。
那晚,陆知南扫了一眼画展的日期。
竟然弯了弯唇角,漫不经心地笑了。
我有些不安地叫他:“哥,那天是我生日,你……”
邀请函被他随手丢到茶几上。
“没忘。”陆知南抬头看我,带着点笑意,“不是还要给你煮长寿面?”
每年在对方生日时煮一碗面,是我和他的默契。
所以,入夜前。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他打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
在我以为要自动挂断之前。
陆知南的声音出现在耳边:“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没有。”我咬咬唇,轻声问,“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娇俏的女声传来:“知南,香槟塔摆好啦,快来!”
“在跟谁打电话呢?”方小姐的声音带着试探,“你那个妹妹?
“今天好像是她的生日?”
“要回去吗?”
“不用。”我听见陆知南带着笑的声音,“今天是我未婚妻的第一次画展。
“我怎么舍得错过?”
他语气亲昵,哄得自然:“跟你的事相比,别人都不重要。”
耳边的声音突然模糊起来。
只剩下他那句带着笑的“未婚妻”在脑海里不断循环。
我愣在原地,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
暴雨前的夜风透过窗吹进来,带着潮湿的水汽。
天色也黯淡下来。
如同我和陆知南,见不得光的,以兄妹名义。
暧昧过,亲密过,相互依靠过的三年。
2.
直到管家领着人,把生日蛋糕推上来时。
陆知南依旧没有要出现的意思。
在场的宾客都是人精。
不少人都猜到了陆知南的去向。
哪怕气氛依旧热闹。
可众人看向我的眼神里,却都多多少少,带了些怜悯。
哪怕没人知道我和陆知南的真正关系。
可这些年,作为陆知南身边唯一的女伴和最宠爱的妹妹。
我陪在他身边,替他挡酒,为他低头赔笑。
做尽了一切他需要的事。
名利场上混惯的都是人精,哪会看不出我对他的感情?
也自然看出了,陆知南今天没有到场。
是已经做了选择。
蜡烛点燃时,我闭上眼睛。
习惯性地在心里许愿。
希望陆知南事业有成,接管陆家。
希望我和他……
“小姐。”管家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萧总来了。”
能让他不顾我在许愿,也要出声打断的。
只能是萧家那位,大我八岁的掌权人。
可我记得,萧疏从来不爱露面。
不管是谁,递去的请柬都是石沉大海。
我也从没在应酬交际的场合见过他。
抬眼时,男人已经走了进来。
黑色大衣,金丝眼镜,斯文冷淡的模样。
看清他的脸时,我微微一怔。
那晚走廊的拐角,被他拉进怀里亲吻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闪现。
我甚至发现,我还记得那天接吻时,他揽住我的腰,把我按进他怀里时,掌心的热度。
和他金丝眼镜后,尽量克制却依旧灼热的眼神。
四目相对时,我本能地有些想躲。
萧疏倒是神色如常。
他对我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开口时一如既往的简短:“来。”
灯光下,他手里的项链闪过漂亮的光泽。
吊坠是海棠花的模样。
他低下头,耐心地把我垂落在肩头的发丝拨开。
替我扣好项链时,他的声音在耳边划过。
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
“还你一次。”他问,“还满意么?”
我没有答话,只是拿起桌上的酒杯。
递给重新站直的男人。
“萧学长,好久不见。”我对他一笑,“我敬您。”
他没接酒杯,只是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沉默是上位者的特权。
很快就有人开口替他回答我:“妹妹,萧总不喝酒的……”
我端着酒杯的手没动,眼神也依旧留在他身上:“是么,学长?”
满场寂静。
直到我快端不住酒杯的时候。
萧疏终于伸手接过那只酒杯,和我轻轻一碰:“生日快乐,小棠。”
依旧客气疏离的语气。
叫我名字时,嗓音却低哑下去。
如同那一日,漫长的攻城略地之后。
男人附在我耳侧,轻声叫我的名字。
尾音低沉,带着满足后的欲。
“今晚的事,抱歉,小棠。”
3.
哪怕他只是喝了一杯酒,就转身离开。
也足够让我被今天的宾客重新包围,连连追问了。
直到深夜,客人纷纷散去,陆宅才又恢复安静。
只剩客厅那盏落地灯,散发着暖色的光。
我靠在沙发上,等得有些犯困。
时钟走到一点时。
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我本能地抬眼,正对上快步走进的陆知南。
“等久了?”他微微皱眉,“怎么睡在这?”
离得近了,能闻到他身上陌生的甜香。
混在酒味和他的气息里,格外明显。
我没有多问,只是对他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意:“哥,你回来了。”
“回来了。”陆知南脱下大衣,习惯性地递给我,“在等我煮面?”
我看了一眼墙边立着的座钟:“不用了。”
十二点已经过了。
我很少对他说不。
陆知南微微一怔,很快伸手捏了捏我的脸:“生气了?”
虽然是问句,他却没有留给我回答的时间。
下一秒,他就递来一个首饰盒:“送你。”
“生日礼物。”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专注地看向我。
几乎要让人沉溺在这样的温柔里。
“白天不是送过了么?”我有些疑惑地问。
可垂下眼时,我愣在原地。
首饰盒里的翡翠镯子成色上好,光泽温润。
款式有些老旧,却也眼熟。
是陆知南母亲留下,要送给未来儿媳的手镯。
我惦记许久,数次跟陆知南撒娇讨要过,却从未得手。
直到今天。
巨大的幸福感几乎把我砸得头晕。
“送给我的?”我听见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
直到他把手镯替我套在腕上。
我抬起手腕,仔细地看了看,仍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陆知南,你还记得这镯子代表什么吗?”
大概是我的反应取悦了他。
陆知南嗯了一声,弯起手指,轻敲了一下我的额头:“高兴傻了?”
漫不经心的回答。
我却突然清醒过来。
既然他没忘记这对手镯的意义。
那为什么不把这对手镯,送给他的未婚妻?
“怎么不说话?”陆知南替我把散乱的发丝拢在耳后,问得理所应当,“不是一直想嫁给我?”
“是。”我点点头,语气有些迟疑,“但你不是和方小姐订婚了么?”
陆知南很轻地笑了一声。
我被他抱进怀里。
很淡的烟草味,混着他惯用的雪松。
冲淡了方宁芷留下的那点甜香。
他的呼吸就打在我耳边,依旧是带着笑的语气:“替哥哥拿下萧家那位,我就取消婚约,和你结婚,好不好?”
我反应了两秒,然后彻底愣住。
男人的手掌握住我的手腕,细细摩挲。
“这镯子,就当是信物了。”
他垂下眼打量,嗓音带了点笑意:“衬你。”
字字句句,如同结霜,冻得我连嘴唇都在颤抖。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滚落下来。
他温热的指腹擦过我的脸颊,是熟悉的哄我的语气:“怎么哭了?”
“小棠,你知道的,在陆家,我信不过任何人。”
“哥哥只有你了。”
隔着朦胧的泪眼,我对上他的眼睛。
依旧是那双漂亮含情的桃花眼,神色温和。
可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从来没真正认识过他。
见我不说话,陆知南低下头,轻轻抵着我的额头。
亲密无间的姿势。
“小棠,帮我最后一次,好么?”
“就当是,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
我听见自己被泪水泡过的沙哑嗓音。
“让我想想,好吗?”
“哥哥。”
4.
陆知南早年喝了太多酒。
所以,每次他应酬结束后回家,我都会给他煮一碗醒酒汤。
切好的苹果,橙子,加上蜂蜜。
不是什么特别的配方,却能缓解他宿醉后的头疼。
今晚也一样。
我擦干眼泪,还是给他煮了一碗,端去房间。
陆知南的卧室在三楼,门没关严,透出一点亮光。
应该是还没入睡。
夜里到底安静些。
所以隔着没关好的房门,他打电话的声音格外清晰。
“骗她的,跟她妈一样,上赶着做三。”
我听见陆知南点烟时打火机的响动。
也听见他漫不经心的语调:“我怎么可能娶这种女人?”
陆知南的父亲是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所以,在他的发妻意外过世后。
他几乎是半强迫半哄骗的,把他的初恋,我的母亲,带回了陆家。
那些年我母亲身体不好,常年住在医院,不管是在照顾还是花费上,陆父都出力良多。
可这些落在陆知南眼里。
成了陆父对他母亲不忠的证据。
我早该想到的。
可在母亲因病离开后。
是陆知南陪在我身边,一点点让我走出了失去至亲的阴影。
也是他,从不吝啬给我花钱,满足我的愿望。
一点点把我养成了如今漂亮明艳的大小姐模样。
他做了我六年的哥哥,三年的暧昧对象。
我怎能不依赖他?
醒酒汤的温度隔着碗壁,烫得我指尖灼痛。
应该清醒的时刻。
我却止不住地想起。
第一次给陆知南煮醒酒汤时,我还有些不熟练。
被滚烫的锅边烫红了手,也打翻了那碗醒酒汤。
那时陆知南喝得半醉,听到厨房里的响动,还是从沙发上找了过来。
我记得他眼里不作假的心疼。
也记得他从背后把我抱在怀里,打开厨房的水龙头。
陪着我用冷水冲了许久烫伤的地方。
其实那天的烫伤,比今天这点疼痛,要严重得多。
可我回忆起来,都不记得疼痛的感觉了。
只记得,那是我第一次,那么久地停留在他的怀里。
久到让我生出了被爱的错觉。
电话打完,房间里安静下来,我特意等了一会儿,装作刚来的模样,推门进去。
把手里的醒酒汤递给了他。
陆知南有些意外地看向我。
不等他发问,我就弯起唇,对他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意。
“哥,你不用说了,我答应你。”
“不过,萧疏很难接近,尤其是,我还顶着你妹妹的身份。”
毕竟和萧疏有婚约的,是陆知南的亲妹妹,而不是我。
这桩婚约是萧家和陆家的两位老爷子早早就定下的。
而陆家这一辈,应了婚约的,正是陆母留下的小女儿。
她随了母亲的病弱,一向养得精心。
陆知南从小就格外疼爱这个先天不足的妹妹。
本就舍不得把她交给萧疏。
所以当她有了心上人,吵着闹着不肯遵守婚约时。
陆知南的第一反应是,压下了这件事,借口妹妹身体不好,推迟了结婚的日期。再想办法,去解决她和萧疏的婚约。
想到这里,我看向陆知南,直白道:“所以,你得陪我演一出戏。”
一出,足够把我送到萧疏身边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