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一个女人的死，牵出两部小说的隐秘关联。

焦大醉骂"爬灰"那夜之后，宁国府的气氛变了，秦可卿病了。

没人说她为什么病，也没人问她什么时候好，贾珍杀死了秦可卿，但他没有动一根手指。

焦大喝醉了，这个跟着太爷打仗的老奴才，平时谁都不敢惹，但那晚他喝多了，嘴里开始往外蹦不该说的话，"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

声音在宁国府的夜色里炸开，贾蓉脸都白了。

贾珍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第二天，焦大就不见了，书里说是"发配庄子上去了"，但脂砚斋在旁边批了四个字："真事隐去"。

什么叫真事隐去？就是真正发生的事，不能写出来。

焦大知道得太多了，他知道贾珍和秦可卿的事，他还活着，对贾珍来说就是个定时炸弹，秦可卿病了，从焦大醉骂的第二天开始，她就病了。

什么病？医生说不清楚。

贾珍请了一个又一个太医，换了一副又一副药，就是不见好，尤氏突然有了"胃病"，以前天天跟秦可卿说话的婆婆，现在见都不见她。

理由很简单：胃疼，需要静养。

贾蓉变了，以前对媳妇百依百顺的小夫君，现在眼神里带着厌恶，秦可卿伸手想拉他，他躲开了，整个宁国府，突然没人愿意跟秦可卿说话了。

这不是巧合，这是贾珍的安排。

贾珍很聪明，他没有打秦可卿，没有骂她，甚至还"关心"她的病情，但他用的是另一种杀人方法：让她活着，但活得生不如死。

第一刀：医疗折磨。

脂砚斋在书上批过一句话："贾珍虽不与医生同谋，但其意实与医生同"，什么意思？贾珍表面上在给秦可卿治病，实际上在折磨她。

每天换医生，每天换药方，今天说是心病，明天说是肺病，后天又说是血病。

秦可卿吃了无数苦药，病却越来越重，为什么？因为她得的不是身体病，是心病，而贾珍，正是这个心病的制造者。

张太医来了又走，王太医走了又来。

每个医生都说得不一样，每个药方都让秦可卿更虚弱，贾珍还专门找了一些庸医，表面上是为了"广开药路"，实际上是为了延长她的痛苦。

好医生能治好她，庸医只会害死她。

第二刀：舆论孤立，贾珍没有公开承认和秦可卿的关系，但他也没有辟谣，他让流言蜚语在府里传播，让每个人都知道秦可卿"不干净"。

尤氏的"胃病"是个信号，连婆婆都不愿意见她，其他人更不敢接近了。

贾蓉的冷淡是另一个信号，连丈夫都嫌弃她，她在这个家里还有什么立足之地？下人们开始窃窃私语，以前见到秦可卿都要行礼的丫鬟，现在眼神都变了。

她们不再恭敬，而是带着探究和轻蔑。

连送饭的小丫头都敢怠慢她了，饭菜越来越简单，茶水越来越凉，秦可卿说什么，她们都是敷衍的态度，第三刀：精神摧残。

秦可卿是个要强的女人，书里写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这样的女人最受不了的是什么？是羞辱，贾珍给了她最大的羞辱：让她活着，但让她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在宁国府，她成了一个透明人。

没人跟她说话，没人关心她，甚至连她的贴身丫鬟瑞珠，眼神里都带着异样，这比杀了她更残忍。

曹雪芹读过《金瓶梅》，这不是猜测，是事实，《红楼梦》里有太多《金瓶梅》的影子，李瓶儿是《金瓶梅》里最美的女人。

她也是死得最惨的女人。

西门庆得到了李瓶儿，但没有珍惜她，他让她在妒忌和冷落中慢慢死去，听起来熟悉吗？贾珍得到了秦可卿，也没有珍惜她。

他让她在羞辱和孤立中慢慢死去。

但曹雪芹比兰陵笑笑生走得更远，李瓶儿死于男人的薄情，秦可卿死于整个制度的绞杀，脂砚斋在书上写过："写秦可卿丧事，深得《金瓶》壸奥"。

什么叫"壸奥"？就是《金瓶梅》的精髓。

但《红楼梦》超越了《金瓶梅》，《金瓶梅》写的是欲望，男人的欲望，女人的欲望，权力的欲望，李瓶儿是欲望的牺牲品。

《红楼梦》写的是悲剧，秦可卿不仅是欲望的牺牲品，更是整个封建伦理的牺牲品。

她的死，不是因为她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她存在本身就是错误的，一个养生堂出来的孤儿，怎么能嫁进贾府？ 一个出身低微的女人，怎么能美过所有小姐？

一个不该存在的人，怎么能活在这个世界上？

贾珍只是执行者，真正的杀手，是这个不允许异数存在的世界。

原来的《红楼梦》里，秦可卿是自杀的，脂砚斋在书上明确写过："秦可卿淫丧天香楼"，"淫丧"两个字很关键，不是病死，不是意外，是因为"淫"而"丧"。

天香楼是宁国府的制高点，秦可卿在那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为什么要删改？因为太真实了，真实到可能影射某个真实的人，某个真实的事件，曹雪芹或者出版商害怕了，他们把秦可卿的自杀改成了病死。

把"淫丧天香楼"改成了"病逝卧室中"。

但痕迹还在，秦可卿的判词里有一幅画：一座高楼，楼上吊着一个人，这不是病死的画面，这是自杀的画面，瑞珠撞柱而死。

一个丫鬟为什么要殉主？因为她知道主人是怎么死的。

她用自己的死，在为秦可卿作证，宝珠也要殉主，被人拦住了，两个贴身丫鬟都要死，这说明什么？说明她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更诡异的是丧礼安排。

书中写秦可卿死后，贾珍立刻安排在天香楼做法事，为什么偏偏是天香楼？普通的法事在佛堂就行了，天香楼那么高，那么偏僻，为什么要在那里超度亡魂？

除非，那里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脂砚斋还批过一句："此处原有'遗簪'、'更衣'诸文，不敢备录"，什么叫不敢备录？就是太露骨了，不敢写出来，"遗簪"、"更衣"暗示什么？

暗示秦可卿死前在天香楼发生过什么。

可能是最后的挣扎，可能是最后的决绝，贾珍办丧事的规模，超出了秦可卿的身份，义忠亲王的棺木，连贾母都舍不得用，为什么给一个重孙媳妇用？

因为贾珍心虚，他想用最大的排场，来掩盖最大的罪恶。

他想让所有人都觉得，秦可卿死得"光荣"，死得"体面"，但掩盖得越厉害，真相就越明显，贾珍杀死了秦可卿，他用的不是刀，不是毒药，不是绳索。

他用的是冷漠，是孤立，是精神上的凌迟。

这种杀人方法更残忍，也更隐蔽，没有血迹，没有证据，没有法律责任，秦可卿死了，所有人都说她是病死的。

贾珍还能在她的灵前哭几声，表现得像个悲伤的长辈。

这就是封建社会的残酷之处，它不需要直接杀死异端，它只需要让异端无法生存，秦可卿的悲剧，不是个人的悲剧，是整个时代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