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百科

儿子结婚后定居英国拉黑全家,12年不来往,我故意在朋友圈晒拆迁款8千万,当晚,他带着公证员敲开了门

深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悍然打破了家里的寂静。顾德明打开门,看见12年未见的儿子顾建辉站在门外,一身西装笔挺,神情疏离,而

深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悍然打破了家里的寂静。

顾德明打开门,看见12年未见的儿子顾建辉站在门外,一身西装笔挺,神情疏离,而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提着公文包、表情严肃的陌生男人。

顾建辉甚至没有一句问候,径直将一份文件塞到父亲手里,语气冰冷:“爸,这是《遗产继承声明》,你签个字。”

顾德明的目光越过儿子,落在他身后那个陌生的男人身上,平静地问道:“这位是?”

“李公证员,”顾建辉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公事公办地回答,“我特意请来做个见证。”

顾德明捏着那份沉甸甸的文件,看着儿子那副迫不及待的模样,突然就笑了。

01

十二年前的那个冬天,似乎比往年都要寒冷。

窗外飘着细碎的雪花,屋内的空气却仿佛凝固成了冰,比室外还要凛冽刺骨。

“在这个家里,我连呼吸都觉得压抑!”儿媳萨拉情绪激动地挥动手臂,不小心将茶几上的一个陶瓷茶杯扫落在地,清脆的碎裂声像刀子一样划破了客厅的寂静,碎片四溅。

赵淑芬被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煞白,她指着萨拉,声音带着颤音:“我儿子是娶了个媳妇回来,不是请了个需要供着的祖宗!什么都要按照你们那边的规矩来?这里是中国!你得入乡随俗!”

“妈!少说两句行不行!”顾建辉夹在母亲和妻子中间,头发被抓得凌乱,脸上写满了焦头烂额的疲惫。

萨拉眼圈一红,转身就冲回了暂住的卧室,用力摔上了门。

赵淑芬不依不饶地想跟过去继续理论,被顾建辉张开手臂死死拦住。

“我哪里说错了?”赵淑芬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儿子,痛心疾首,“结婚大半年了,她正经学过几句中国话?厨房的事一窍不通,家务活也从来不伸手,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打越洋电话,跟我们说话的时候,那眼神都快抬到天上去了!”

“她是英国人,生活习惯和文化背景都跟我们不一样!我们需要时间适应!”顾建辉试图解释,声音也因为激动而提高。

“习惯不同就能成为不尊重长辈的理由吗?”赵淑芬的质问掷地有声。

一直坐在沙发角落闷头抽烟的顾德明,始终没有加入这场争吵,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儿子布满血丝的双眼,在心里沉重地叹了口气。

这场旷日持久的家庭战争,从儿子带着这位异国女友回家的第一天起,就埋下了导火索,饮食、语言、待人接物的方式,甚至是对未来生活的规划,任何一点小事都能成为点燃战火的引信。

两周后的一个傍晚,天色阴沉,顾建辉将父母请到客厅,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爸,妈,我做了决定。”顾建辉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后面的话,“下个月,我带萨拉回英国定居,手续已经在办了。”

赵淑芬手里正准备摆上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你说什么?去英国定居?”

“萨拉在这里生活得很不快乐,我觉得……我也一样。”顾建辉避开了母亲的目光,声音低沉。

“你敢走!你要是今天踏出这个门,就别再认我这个妈!”赵淑芬猛地站起身,手指颤抖地指向儿子,情绪彻底失控。

顾建辉抬起头,眼中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他清晰地回应:“那就不认了。”

“你!”赵淑芬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晕倒。

顾德明此刻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他“嚯”地站起来,厉声喝道:“建辉!你混账!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我说,从今天起,你们就当我这个儿子已经死了吧!”顾建辉的声音异常平静,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心如死灰的漠然,这种漠然比任何激烈的情绪都更让人心寒。

他说完,转身走回卧室,再次将门摔出震天响,留下客厅里呆若木鸡的父母,以及赵淑芬终于抑制不住的、绝望的痛哭声。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完全亮透,顾建辉和萨拉就拖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家。

没有告别,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留下一张字条。

顾德明试着给儿子打电话,听筒里只有冰冷而重复的关机提示音。

他发微信,屏幕上只显示出一行无情的灰色小字:“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一周之后,一封来自英国曼彻斯特的国际信件,被投递到了顾家的信箱里,信封上打印着陌生的英文地址和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名字。

信的内容经过翻译,措辞严谨而冰冷,大意是:“请停止一切形式的骚扰,否则我们将代表我们的女儿和女婿采取必要的法律措施。”

赵淑芬捧着那封信,反反复复地看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最后竟哭到晕厥,被顾德明扶到床上躺了好几个小时才缓过来。

漫长的、空白一样的十二年,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大概在儿子离开半年后的某一天,赵淑芬偷偷用邻居家的年轻女孩的身份信息,注册了一个新的微信号,取名“风中的蒲公英”,小心翼翼地搜索并添加了儿子的账号。

顾建辉大概以为是某个不认识的网友,通过了验证。

从此,赵淑芬生活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捧着手机,一遍遍刷新那个名为“风中的蒲公英”的朋友圈,窥视着儿子在另一个国度的生活碎片。

那是与她所处的世界截然不同的、光鲜亮丽的生活。

曼彻斯特郊区的独栋房子,带着精心打理的小花园,种满了她叫不出名字的花草。

圣诞派对上的照片,萨拉穿着华丽的晚礼服,顾建辉西装笔挺地搂着她的腰,两人对着镜头笑得灿烂而陌生。

还有遍布欧洲各地的旅行合影,巴黎埃菲尔铁塔下相拥,罗马古竞技场前漫步,阿尔卑斯雪山顶眺望……

每一张照片下面,都有几十个点赞和一堆用英文写就的祝福评论。

赵淑芬就那样戴着老花镜,一边默默流着眼泪,一边用那个小小的账号,在每一张照片下面,点上一个小小的、无人察觉的赞。

顾德明从不把想念挂在嘴边,但赵淑芬知道,每个月的十五号,他都会雷打不动地跑去银行,给儿子那个很久以前用的国内银行卡里转账五千块钱。

仿佛这样做,就能维持住那根早已断裂的纽带。

但每一次,钱都会在几天后,被系统原封不动地退回来。

“老顾,”有一天夜里,赵淑芬望着漆黑的天花板,突然轻声问,“你说,建辉他在那边,过得好吗?”

顾德明在她身边躺得笔直,同样盯着天花板,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看他发的那些照片,应该是挺好的。”

“那……他有没有……哪怕偶尔,想起过我们呢?”赵淑芬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顾德明沉默了更久,久到赵淑芬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他才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吐出两个字:“睡吧。”

黑暗中,赵淑芬清晰地听到了丈夫那一声微不可闻的、沉重的叹息。

02

今年开春的时候,城市改造的步伐终于踏入了这片沉寂了多年的老城区。

红色的拆迁通知贴满了巷口的宣传栏和斑驳的墙壁,上面醒目的黑色大字写着:“因城市发展总体规划需要,本区域列入旧城改造范围,即将进行整体征收拆迁……”

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整个街坊邻里间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听说了吗?这回的补偿标准定得特别高!”

“那肯定啊!你也不看看咱们这地段,现在可是寸土寸金,旁边就是新开发的商业中心!”

“老李家那两间临街的铺面,加上自住的房子,听说评估下来能赔这个数!”有人神秘兮兮地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万?”

“三千万!至少!”

拆迁办公室派来的测量员很快上门了,拿着各种仪器在顾家的老宅里里外外测量、记录、拍照。

“顾老师,您家这风水宝地,这回可真是发家了。”年轻的测量员一边在本子上记录数据,一边笑着对顾德明说,“三处房产连在一起,占地面积大,位置又是这片区里最好的。”

“大概能补偿多少?”顾德明比较关心实际数字。

测量员翻看着手里的初步评估报告,语气带着羡慕:“我们初步估算啊,所有补偿加起来,大概在这个数左右。”他伸出了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八”字。

“八百万?”赵淑芬在一旁试探着问,心跳已经开始加速。

测量员笑着摇摇头,声音清晰地说:“八千万。现金补偿五千万,另外再加三套位于新城区的安置房,现房,精装修,市场价折算下来差不多三千万。”

顾德明和赵淑芬面面相觑,两个人都被这个天文数字砸得有些发懵。

八千万,这对于他们这两位辛苦了一辈子的退休中学教师来说,简直是一个无法想象的财富概念。

一周后,拆迁指挥部的签约大厅里人声鼎沸,挤满了前来办理手续的街坊邻居,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期待。

拆迁办主任亲自坐镇,和每一户签完协议的家庭热情握手,嘴里不停说着:“恭喜恭喜!支持城市建设,也改善自家生活!”

顾德明坐在铺着红色绒布的签约桌前,面前摆放着厚厚一沓需要签字的协议文件。

白色的补偿清单上,条目列得清清楚楚:

顾家老宅及附属房产共三处,土地及建筑面积合计六百二十平方米,按商业用地综合标准进行补偿。

现金补偿总额:50,000,000元(伍仟万元整)。

安置房:新城区“学府花园”小区,三套一百平米精装修住宅,市场评估总价值约:30,000,000元(叁仟万元整)。

补偿总计:80,000,000元(捌仟万元整)。

顾德明拿起那支沉甸甸的签字笔,感觉手心有些潮湿,笔尖在纸张上方微微停顿了片刻。

然后,他用力地,一笔一划地,在指定的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蘸了印泥,按上了一个鲜红的手指印。

工作人员将一份协议副本递到他手中,笑容可掬:“顾老师,手续都办妥了,恭喜您!”

从拥挤喧嚣的签约大厅里走出来,夕阳的金辉洒落在身上,将两位老人佝偻的身影在身后拉得很长很长。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赵淑芬突然停下脚步,扯了扯顾德明的衣袖。

“老顾。”她轻声唤道。

“嗯?”顾德明也停下,转头看她。

“我们……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建辉?”赵淑芬的语气里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期待,又夹杂着一丝不安。

顾德明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赵淑芬赶紧跟上,与他并肩:“老顾,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你说,”顾德明目光看着前方车水马龙的街道,声音没什么起伏,“他要是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赵淑芬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嘴唇,犹豫着说:“他会不会……会不会因为这个,回来看望我们?”

“你觉得呢?”顾德明把问题又抛了回去,侧头看了妻子一眼。

“我……我不知道。”赵淑芬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失落。

顾德明再次停下脚步,这次他正面看着妻子,眼神里有种赵淑芬看不懂的情绪在翻涌:“我想试试他。”

“试?怎么试?”赵淑芬不解。

顾德明没有再解释,只是加快了步伐,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背影显得格外坚定,又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然。

回到家,顾德明径直走进了他那间小小的书房,并且关上了门。

赵淑芬在门外叫了他几次,说晚饭准备好了,里面都只是传来一声模糊的“知道了”,却没有开门的意思。

书房里,顾德明打开了那台用了很多年的台式电脑,机箱发出沉闷的嗡嗡声。

他移动鼠标,点开了桌面上的微信图标,输入密码登录。

他已经整整十二年没有发过任何朋友圈了。

上一条动态,还是十二年前,顾建辉和萨拉刚举办完一个简单仪式后发的,只有短短一行字:“儿子成家了,做父亲的很欣慰。”

下面只有寥寥几个亲戚的点赞,显得格外冷清。

顾德明拿出自己的智能手机,对着那份刚刚拿到手的拆迁补偿协议,找好角度,拍了一张照片,镜头特意聚焦在“总计补偿金额:80,000,000元”那一行数字上。

接着,他又调出早上银行发来的到账短信通知,屏幕截图,上面清晰地显示着:“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于x月x日收到转账人民币50,000,000.00元,活期余额……”

然后,他点开朋友圈发布界面,将两张图片上传,在输入框里,他斟酌了一会儿,敲下了一行字:“活了这么大岁数,没想到还能赶上这样的好事,真是祖宗荫庇,老天爷赏饭吃。”

他的手指悬在那个绿色的“发表”按钮上空,停顿了足足有一分钟,仿佛在进行某种最后的确认。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赵淑芬端着杯热水走了进来:“老顾,你一个人在里面鼓捣什么呢?饭都凉了。”

“你看看这个。”顾德明把手机屏幕转向妻子。

赵淑芬凑过去,看清了屏幕上的内容和那张即将发出的图片,愣住了:“你真要发这个?发给你所有的微信好友看?”

“发,”顾德明语气肯定,“而且,就是要让他看到。”

“可是……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太招摇了?”赵淑芬有些顾虑。

“没什么不好的,”顾德明说着,手指不再犹豫,用力按下了“发表”键,“我们等着看吧。”

朋友圈成功发送了出去。

顾德明将手机放在书桌上,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和赵淑芬一起,两个人一言不发,都紧紧地盯着那块小小的屏幕,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

五分钟过去了,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十分钟过去了,窗外传来邻居家电视的声音。

十五分钟,二十分钟……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就在顾德明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他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微信提示音轻轻响起。

他立刻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儿子的微信头像,出现在了“最近查看联系人”列表的最顶端。

在线。

顾德明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速度加快。

三十五分钟过去,就在那条朋友圈动态的下方,出现了一行小小的灰色提示文字:“顾建辉 查看了你的相册。”

赵淑芬也凑过来看到了这行字,她猛地用手捂住了嘴,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他看到了!老顾,他看到了!他看到了我们发的消息!”

顾德明依旧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锐利得像鹰,一眨不眨地继续盯着屏幕,等待着下一步的反应。

然而,没有点赞,没有评论,甚至连一个表情符号都没有。

仿佛那只是一次无意间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浏览。

那天晚上,顾德明和赵淑芬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早上,当时钟指针刚刚走过九点,客厅里的电话,再一次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依旧是那个来自英国曼彻斯特的陌生号码。

顾德明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对正要起身的赵淑芬做了一个“安静”和“别出声”的手势,然后按下了电话的免提键。

“喂?”顾德明的声音听起来和昨天一样平静。

“爸……是我,建辉。”电话那头传来顾建辉的声音,比昨天似乎少了几分迟疑,多了几分目的性。

十二年未曾听到的儿子亲口叫“爸”,赵淑芬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哭出声来。

“嗯。”顾德明依旧只是应了一声。

“那个……我昨天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顾建辉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别扭,像是在没话找话,“老家的房子,都拆完了?”

“拆完了。”顾德明回答。

“补偿的数目……都到位了吧?”顾建辉终于问到了核心问题。

“到位了。”顾德明的回答依旧简短。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能听到顾建辉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赵淑芬紧紧抓住顾德明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她的手心因为紧张而一片湿冷。

“爸,我订了下周三的机票回国,”顾建辉终于说出了关键信息,语气变得果断,“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当面处理一下。”

“什么事情?”顾德明追问,不肯放过任何细节。

“等我回去再详细谈吧,”顾建辉显然不愿在电话里多说,匆匆结束了通话,“我先挂了,要准备行程。”

“嘟嘟嘟……”忙音再次响起。

电话一挂断,赵淑芬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放声大哭起来,积攒了十二年的委屈、思念和此刻的狂喜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喘不上气:“他要回来了!老顾!建辉真的要回来了!十二年了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顾德明缓缓在沙发上坐下,脸上的表情却愈发凝重,没有丝毫的喜悦。

“老顾,你怎么是这副表情?”赵淑芬擦了擦汹涌的泪水,不解地看着丈夫,“儿子要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你仔细听听他刚才说话的语气,”顾德明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眉头紧锁,“哪一句是关心我们身体怎么样?哪一句是表达想念?全是围绕着钱,还有他那所谓的‘重要事情’。”

“也许……也许他只是不好意思直接表达呢?”赵淑芬努力往好的方面想,“他性子从小就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能主动打电话回来,还愿意回来一趟,这就是个好开头啊!”

顾德明没有再反驳妻子,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雾缓缓吐出,白色的烟雾在空气中扭曲、扩散,如同他此刻复杂难言的心情。

“我得赶紧去把他那间屋子再彻底打扫一遍,”赵淑芬已经站起身,开始计划,“窗帘要洗,被子要晒,还得去多买点好菜,他最爱吃红烧肉,糖醋里脊也不能少,清蒸鲈鱼要买活的才新鲜……”

她一边念叨着,一边风风火火地开始行动,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充满希望的光彩。

顾德明看着妻子忙碌而又充满活力的背影,手中的烟灰积了长长一截,最终无声地断裂,掉落在地板上。

03

在接下来等待儿子归来的这一周里,赵淑芬仿佛重新找到了生活的重心,整个人都变得容光焕发。

她把儿子那间尘封已久的卧室反复打扫了三遍,连窗户的缝隙都用抹布擦得干干净净,床单被套都换上了新买的、带着阳光味道的纯棉款式,窗帘也拆下来彻底清洗晾晒。

她几乎每天都要往超市跑一趟,采购回来的食材堆满了冰箱,全都是顾建辉小时候爱吃的东西。

“老顾,你说建辉这次回来,能住几天?”

“老顾,我们要不要把客房也收拾出来?万一……万一萨拉也跟着一起来了呢?虽然以前处得不好,但毕竟是他的妻子……”

“老顾,你说我要不要临时学几句简单的英语?见面打招呼什么的,免得尴尬。”

对于妻子这些充满憧憬的絮叨,顾德明每次都是含糊地“嗯”一声,算是回应,然后继续沉默地抽着烟,或者看着窗外发呆。

赵淑芬以为丈夫和自己一样期盼着儿子归来,只是他性格内敛,不善于表达感情。

她并不知道,在这一周里,顾德明每天都会在那间小书房里待上很长时间。

书房的旧书桌上,摊开放着许多打印出来的资料。

那是过去十二年间,顾建辉发的每一条朋友圈的截图,都被顾德明小心翼翼地保存了下来,并按时间顺序整理好。

那些图片和文字,记录着一个与他们无关的、丰富多彩的人生。

曼彻斯特带着大花园的漂亮房子。

萨拉盛大的生日派对,顾建辉送上了昂贵的项链。

他们在世界各地旅行的合影,笑容灿烂。

除了这些影像,还有一些带着情绪的文字,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顾德明的心上:

“终于挣脱束缚,呼吸到自由的空气,再也不用看人脸色生活。”

“萨拉说得对,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注定无法融合,强求只会彼此伤害。”

“新生活,新篇章,过去的,就让它彻底留在过去吧。”

顾德明将这些截图一张张打印出来,白色的纸张上,是儿子亲口(虽然是文字形式)说出的、对他们这个家的摒弃。

他把这些打印稿,连同几份从保险柜里拿出来的、更重要的文件,一起仔细地、整齐地放进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档案袋里。

他反复检查了档案袋里的内容,确认无误后,用线绳仔细绕好封口,然后将其锁在了书桌抽屉的最深处。

赵淑芬推门进来给他送茶水,看到他坐在书桌前,顺口问道:“老顾,你这一天天在书房忙活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没什么,”顾德明不动声色地合上抽屉,语气平淡,“整理一些以前的旧资料,顺便把拆迁相关的文件归归类。”

“哦,”赵淑芬不疑有他,把茶杯放在桌上,“晚饭我准备了好几个菜,都是建辉爱吃的,咱们今晚先尝尝味道,看咸淡合不合适,等他回来就能做得更好了。”

餐桌上果然摆满了丰盛的菜肴,色香味俱全,几乎都是顾建辉记忆中的味道。

赵淑芬给顾德明夹了一大块红烧肉,期待地看着他:“你快尝尝这个,我按老法子做的,看看是不是比以前味道淡了?你们现在年纪大了,不能吃太咸。”

顾德明依言吃了一口,慢慢咀嚼着,点了点头:“挺好的,味道正好。”

“那就好,那就好。”赵淑芬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等建辉回来吃到,肯定也会说,‘还是我妈做的红烧肉最香,外面哪儿都吃不到这个味儿’。”

顾德明放下筷子,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妻子一眼,眼神里包含着太多赵淑芬无法读懂的情绪。

赵淑芬却完全沉浸在自己勾勒出的美好想象里,嘴角一直带着满足而又憧憬的微笑。

“老顾,你说十二年没见,建辉他……变样了吗?应该比以前更成熟、更稳重了吧?”

“会的,”顾德明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种确定的意味,“人总是会变的。”

“是啊,总会变的,”赵淑芬附和着,眼眶又开始微微发红,“不管怎么说,一家人,血脉相连,哪有解不开的结,化不开的仇呢。”

顾德明没有再接话,只是默默地低下头,继续吃着碗里的饭,仿佛那米饭有着千斤重。

约定的日子终于到了,是一个周三。

顾建辉在电话里并没有说具体是哪一趟航班,只说是晚上到。

顾德明和赵淑芬从晚上八点开始,就坐在客厅里等着,电视机开着,播放着喧闹的综艺节目,但两个人的心思显然都不在屏幕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墙上的老挂钟滴答作响,敲击在等待的心上。

按理说,从国际机场到家,就算加上取行李和路上堵车的时间,最多两个半小时也足够了。

十点了,楼下静悄悄的。

十点半,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十一点,赵淑芬再也坐不住了,她不停地走到窗边,撩开窗帘向下张望,空荡荡的街道让她心慌意乱:“怎么还不到?这都几点了?飞机不会晚点了吧?还是……路上出什么意外了?”

“再耐心等等,”顾德明相对沉得住气,但他也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机屏幕,上面没有任何未接来电或新信息,“可能航班延误了。”

十一点十五分,就在赵淑芬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楼下终于传来了汽车引擎由远及近的声音,然后是轮胎碾压过路面,缓缓停下的动静。

赵淑芬一个箭步冲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看到一辆亮着“空车”红灯的出租车停在楼门口。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来了!是出租车!回来了!老顾,快,快去开门!”

她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就先冲向了门口。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不算重,但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促。

赵淑芬的手颤抖着,放在门把手上,深吸了一口气,才用力拧开了门锁。

门开了。

顾建辉就站在门外走廊昏暗的灯光下。

十二年的时光,似乎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沧桑的痕迹,他看起来甚至比离开时更显年轻和精神,穿着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打着暗红色的领带,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皮鞋擦得锃亮。

他的身后放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的、看起来价格不菲的公文包。

然而,最让赵淑芬和随后走过来的顾德明心头一沉的,是儿子并非独自一人。

在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陌生的、同样穿着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手里同样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建辉!”赵淑芬情感上涌,也顾不得那么多,张开手臂就想上前拥抱儿子。

顾建辉却下意识地侧身微微一闪,避开了母亲的拥抱,他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语气疏离而冷静:“妈,先办正事要紧。”

赵淑芬张开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一阵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

顾德明站在妻子身后,将门口的一切尽收眼底,他的目光在儿子冰冷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扫了一眼那个陌生的“公证员”,心里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也彻底熄灭了。

他侧了侧身,让出进门的路,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都进来吧。”

三人沉默地走进客厅,压抑的气氛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顾建辉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没有任何寒暄,直接从公文包里抽出那份文件放在了茶几上。

“爸,妈,”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像是在进行一场商业谈判,“我这次回来时间紧迫,就直说了。我是你们唯一的儿子,按照法律,家里的财产理应由我来继承。为了避免以后的麻烦,这份声明书你们现在就签了吧,李公证员正好可以现场见证。”

赵淑芬不敢置信地看着儿子,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德明没有去看那份文件,他的目光牢牢锁在儿子脸上,缓缓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轻轻推到顾建辉面前。

“你想办正事,可以。”顾德明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千钧的重量,“但在那之前,你先看看这个。”

顾建辉带着一丝不耐烦的神情,扯开了纸袋的封口。

当他抽出里面的文件,目光扫过最上面一页那醒目的医院诊断和公证遗嘱时,他脸上那种商业精英的从容和冷漠瞬间碎裂,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