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陆时屿为了我发烧时的一盒药,替对家少爷生生受了十鞭。
他背上血肉模糊,却把药紧紧护在怀里,笑着对我说:
“念念,别怕。”
“等我,我会让你成为这个城市最高贵的女人。”
“我们会有自己的家!”
后来,他成了京圈闻风丧胆的陆律师,我也如愿住进了他的别墅。
可偌大的房子里,永远只有我一个人。
直到他生日那天,我捧着蛋糕去他办公室,却撞见一个眉眼青涩的女孩,穿着我的旧校服,怯生生地问他:“陆律师,我……可以叫你时屿哥吗?”
1
“时屿哥?”
女孩的声音怯生生的,带着未经世事的纯真。
陆时屿闻声回头,看到我时,脸上那一点难得的柔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代的是惯常的冷漠。
他没理会我手里捧着的蛋糕,只是脱下西装外套,披在了那个女孩单薄的肩上。
女孩身上穿着的,是我的旧校服。
我曾穿着它,在十八岁的雨夜里,抱着高烧的陆时屿,哭着求他别死。
“你怎么来了?”他问我,语气疏离。
“你生日。”我将蛋糕放在他桌上,盒子上的奶油兔子笑得碍眼。
“这是林晚晚。”他介绍道,手却按在女孩的肩上,是个保护的姿态,“我一个……故人的妹妹。”
林晚晚躲在他身后,小声说:“念念姐,对不起,我只是来给陆律师送些资料。”
“我还有个会,你先带晚晚去楼下餐厅,点她喜欢吃的。”陆时屿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我。
动作自然得,好像我只是他的助理。
“我送晚晚下去吧。”他看着女孩泛红的眼圈,改了主意,“你先回家。”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那个快要融化的蛋糕。
我回到别墅,空无一人。
这里很大,装修得金碧辉煌,是我梦想过的家的样子。
可我守着这个家,守了五年。
陆时屿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打开了他的书房。
这里是禁地,他从不让我进。
电脑有密码。
我试了我的生日,不对。
试了他的生日,不对。
我鬼使神差地,输入了十八岁那年,他为我挨鞭子的日期。
屏幕亮了。
桌面上只有一个文件夹,名字是“晚晚”。
里面是女孩从十几岁到现在的照片,生活记录,喜好厌恶,甚至还有她的生理期记录。
比我这个正牌妻子,还要详细。
我往下翻,翻到一份医疗档案。
林晚晚,重度抑郁症。
病因:五年前,兄长周启被人殴打致残,精神失常。
周启。
就是当年那个,因为一盒药,就让陆时屿替他生生受了十鞭的“对家少爷”。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2
“念念姐,时屿哥说你胃不好,特地给你炖了汤,我给你送来了。”
第二天,林晚晚提着保温桶,出现在别墅门口。
她笑得天真烂漫,脖子上一条钻石项链,是我上个月看中的那款。
陆时屿说,不适合我。
“念念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她把汤放在桌上,“时屿哥很担心你。”
“是吗?”我看着她,“他昨晚没回来,是陪你了吗?”
林晚晚的脸白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念念姐你别误会,我……我只是个没人要的孤儿,时屿哥看我可怜,才多照顾我一些。”
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说,他欠我哥哥的,要用一辈子来还。”
“所以,他用照顾你的方式,来还他欠的债?”
“念念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她擦着眼泪,“可我只有时屿哥了。当年要不是为了你那盒药,我哥也不会……”
她的话说了一半,手机响了。
是陆时屿。
她按了免提,陆时屿温柔的声音传了出来:“晚晚,回去了吗?别在外面待太久,今天降温了。”
“时屿哥,我在念念姐这儿……”
“你去找她干什么!”陆时屿的语气陡然严厉,“我不是让你离她远点吗?她那个人……”
电话被林晚晚匆匆挂断。
她有些惊慌地看着我:“念念姐,你别误会,时屿哥没有说你坏话的意思。”
我笑了。
“林晚晚,你知道陆时屿为什么能成为京圈闻风丧胆的陆律师吗?”
她不解地看着我。
“因为他狠。”我端起那碗汤,走到她面前,“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
“他能从泥潭里爬上来,靠的不是运气。”
我将滚烫的汤,尽数浇在自己手背上。
皮肤迅速变红,灼痛钻心。
林晚晚吓得尖叫起来。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陆时屿的电话,开了免提。
“许念,你又想干什么?”他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陆时屿,”我的声音带着哭腔,是我模仿着林晚晚的声调,“你的小情人,把一整碗热汤都泼我手上了。”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半小时后,别墅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陆时屿裹着一身寒气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保镖。
他看到我红肿的手背,又看到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林晚晚。
他二话不说,一个巴掌狠狠甩在林晚晚脸上。
“谁给你的胆子动她!”
3
林晚晚被打得摔在地上,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时屿。
“时屿哥……”
“我警告过你,离她远点。”陆时屿的声音冷得像冰。
他走到我面前,抓起我的手。
看到上面起了水泡,眉头皱得更紧。
他拉着我,想去处理伤口。
我甩开了他的手。
“陆时屿,你演给谁看?”
他动作一顿,回头看我。
“你带她回来,不就是为了让我看清,我这个陆太太的位置,有多可笑吗?”
“许念。”他声音沉了下来,“别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我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摔在他脸上,“离婚协议,签了它,我马上从你眼前消失。”
“我绝不打扰你和你的小情人,去还你那还不完的债。”
离婚协议四个字,像一个开关。
陆时屿脸上最后一丝温情也消失了。
他捡起那份协议,看都没看,撕得粉碎。
“我告诉过你,等我,我会让你成为这个城市最高贵的女人。”
他一步步逼近我,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现在,你拥有的这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你想走?”
他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
“许念,除非我死,否则你永远是陆太太。”
“好啊。”
我抄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朝着他的头就砸了过去。
他没躲。
血顺着他的额角流下来,染红了他半张脸。
他只是看着我,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念念,别闹了。”
他叫我念念。
用着十八岁那年,他背上血肉模糊,却笑着安慰我的语气。
我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趁我失神,他夺过我手里的烟灰缸,扔到一边。
他伸手想碰我的脸。
我躲开了。
“脏。”
他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血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他回头,看着缩在角落里的林晚晚。
“滚。”
林晚晚连滚带爬地跑了。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我和一地的狼藉。
还有空气中,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我们冷战了一个星期。
直到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是周启。
那个传说中被陆时屿打到精神失常的男人。
“许小姐,有空见一面吗?”他的声音温和,完全不像个疯子,“关于时屿,我想,有些事你应该知道。”
4
我答应了周启的邀约。
地点在一家僻静的茶馆。
周启比照片上看起来要清瘦,眉眼温润,举手投足间是良好的家教。
他不像个精神病人,更不像个会为了争风吃醋,就让人鞭打一个少年的恶棍。
“许小姐,你看起来很惊讶。”他给我倒了杯茶。
“他们说你疯了。”
“装的。”周启笑了笑,“不装疯,我活不到今天。”
我的心一紧:“陆时屿要杀你?”
“他想。”周启放下茶杯,“五年前,他打断我三根肋骨,把我从天桥上推下去,对外宣称是我自己失足。”
“如果不是我命大,许小姐今天见到的,就是我的墓碑了。”
我握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
“为什么?就因为那盒药?”
“那盒药?”周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许小姐,你真的以为,陆时屿是为了给你买药,才挨了那十鞭?”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天,你发着高烧,神志不清。”
“陆时屿的母亲,癌症晚期,急需一种进口特效药,但太贵了,他买不起。”
“于是,他去药店偷了。”
“他被药店的保镖抓住,打了个半死。”
“我当时正好路过,看他年纪小,想替他求个情,说医药费我来出。”
周启苦笑一声。
“可陆时屿,他大概是觉得,我的施舍,践踏了他可悲的自尊心。”
“他红着眼,像疯狗一样扑上来,说我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根本不懂他的苦。”
“他说,总有一天,他要把我踩在脚下。”
“至于你,”周启看着我,“你只是他编造的故事里,一个用来衬托他伟大的道具。”
“他把你发烧的事,和他偷药被打的事,巧妙地结合在了一起。”
“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为你牺牲一切的情圣,把我塑造成一个仗势欺人的恶霸。”
“而你,我亲爱的许小姐,因为高烧和感动,全盘接受了他给你设定好的剧本。”
“你成了他最忠实的信徒。”
茶杯从我手中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十八岁那年,陆时屿背上的伤,他怀里的药,他对我的承诺……
一幕幕,在我脑中回放。
原来,那场感动了我整个青春的牺牲,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我不是他的白月光。
我只是他这场骗局里,最愚蠢的那个观众。
5
“所以,林晚晚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我回到别墅时,陆时屿正坐在沙发上等我。
茶几上,放着我被烫伤后,他买来的各种药膏。
他看到我,站起身:“去哪了?”
“去见了一个,帮我回忆过去的人。”我看着他,平静地开口。
陆时屿的脸色变了变。
“周启找你了?”
“他没疯,活得好好的。”我走到他面前,“陆时屿,你怕吗?”
“怕什么?”
“怕他把你的那些脏事,都抖出来。”
“比如,你如何把我当成傻子,骗了整整十年。”
陆时屿沉默了。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沙哑:“念念,当年的事,我可以解释。”
“解释?”我笑了,“是解释你如何偷药救母,却骗我是为我奋不顾身?”
“还是解释你如何把一个好心人,污蔑成你的情敌,还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的脸色,一寸寸变得惨白。
“你都知道了。”
“是啊,我都知道了。”我拿起桌上的一管药膏,挤在他手背上,“你让我觉得恶心。”
我转身想走。
手腕却被他一把抓住。
他力气很大,像是要把我的骨头捏碎。
“许念,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他眼眶发红,情绪激动,“如果我不往上爬,我们两个,现在还在那个臭水沟里!”
“如果我不够狠,我怎么保护你?怎么给你现在的生活!”
“我骗你,是因为我爱你!我不想让你看到我那么狼狈,那么不堪的样子!”
“我爱你?”我重复着这三个字,觉得无比讽刺。
“你爱我,所以把我圈禁在这座金丝笼里,让我做你最听话的宠物?”
“你爱我,所以找一个冒牌货,穿着我的校服,演着我当年的戏码,来满足你那点可怜的控制欲?”
“陆时屿,你的爱,太廉价了。”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
“我们完了。”
我上楼,开始收拾东西。
陆时屿没有拦我。
他只是站在楼下,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拖着行李箱下楼时,他掐灭了烟头。
“你要去哪?”
“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
“我送你。”
“不必了,陆律师。”我拉开门,“周启在外面等我。”
话音刚落,陆时屿像一头发疯的狮子,冲过来,狠狠将我抵在门上。
“你敢!”
6
“我有什么不敢的?”
我迎上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笑得挑衅。
“陆时屿,你不会天真地以为,我还爱你吧?”
“十年了,我为你守着这座空房子,守着一个可笑的谎言。”
“现在我知道了真相,你觉得我还会留下吗?”
“你是我的妻子。”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
“很快就不是了。”我抬手,抚上他紧绷的下颚线,“法院见,陆律师。”
他扣着我肩膀的手,越收越紧。
“许念,你非要这么逼我?”
门外,传来汽车鸣笛声。
是周启。
陆时屿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松开我,退后一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领,恢复了那个衣冠楚楚的陆律师模样。
“好,很好。”他低声笑着,“许念,你记住,是你先不要我的。”
他拉开门,对着门外的周启,露出了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
“周先生,真巧。”
周启靠在车门上,看到我身后的陆时屿,并不意外。
“不巧,我来接我的女朋友。”
陆时屿的笑容凝固了。
我没反驳周启的话,径直走到他车边,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我们走吧。”
车子发动,后视镜里,陆时屿的身影越来越小。
他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
“你好像,一点都不怕他。”车里,我看向周启。
“光脚的,才怕穿鞋的。”周启笑了笑,“现在的我,可不是五年前那个任他拿捏的周家少爷了。”
“这五年,我一直在国外,养精蓄锐,就是为了等今天。”
“等一个,能把他彻底拉下马的机会。”
“而你,许小姐,就是这个最好的机会。”
我明白了。
周启接近我,也不是因为什么旧情。
我们不过是,恰好有同一个敌人。
“合作愉快。”我伸出手。
“合作愉快。”周启握住我的手。
接下来的日子,我住进了周启安排的公寓。
陆时屿没有再来找我。
但他以一种无孔不入的方式,存在于我的生活里。
他冻结了我所有的卡。
派人二十四小时守在公寓楼下。
我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
周启派来保护我的人,和陆时屿的人,在楼下对峙,剑拔弩张。
而林晚晚,又找到了我。
这次,她没有了之前的楚楚可怜。
她像个高傲的公主,踩着高跟鞋,走到我面前。
“许念,你以为你攀上了周启,就能赢过时屿哥吗?”
“你太天真了。”
她从包里拿出一沓照片,甩在我脸上。
照片上,是我和周启进出公寓,一起吃饭,甚至是在茶馆见面的场景。
“时屿哥说了,只要你肯回去认个错,他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
她凑近我,压低声音。
“你知不知道,你离开后,时屿哥有多想你?”
“他把你的房间,布置成了我们十八岁时,那个出租屋的样子。”
“他说,他只想回到过去。”
“许念,别不识好歹。”
7
“回到过去?”
我捡起一张照片,照片上,周启正绅士地为我拉开车门。
“林晚晚,你回去告诉陆时屿。”
“他想回到过去,可以。”
“让他去地底下,找他那个被他偷药害死的妈,一起回到过去。”
林晚晚的脸“唰”地白了。
“你……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我看着她惊恐的表情,“比如,你根本不是周启的妹妹。”
“你只是陆时屿从孤儿院找来的,一个长得有几分像我,又听话的棋子。”
“他让你模仿我当年的样子,让你穿着我的校服,让你叫他时屿哥。”
“不过是为了提醒我,我今天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他随时可以捧起另一个‘许念’。”
林晚晚的身体开始发抖。
“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我把照片塞回她手里,“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这场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林晚晚失魂落魄地走了。
当晚,陆时屿就来了。
他喝了酒,满身酒气地踹开公寓的门。
周启的人想拦他,被他带来的保镖按在了地上。
“许念,你给我出来!”
我从卧室走出来,周启也跟了出来,把我护在身后。
“陆律师,私闯民宅,是犯法的。”
“滚开!”陆时屿一把推开周启,猩红着眼睛看着我,“你跟她说什么了?”
“说了什么,让你这么紧张?”我反问。
“许念!”他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我警告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你的底线是什么?是那个被你捏造出来的,深情的故事?”
“还是你脚下,那些用谎言和人命堆砌起来的王座?”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
我的脸偏向一侧,嘴角尝到了血的腥甜。
打我的人,不是陆时屿。
是周启。
我愣住了。
陆时屿也愣住了。
周启甩了甩手,看着我,眼神冰冷。
“许念,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演戏要演全套?”
“陆时屿是个疯子,对付疯子,就要比他更疯。”
“你这样不痛不痒地刺激他,只会让他觉得,你还对他有感情,在跟他闹脾气。”
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录音笔,扔给陆时屿。
“陆律师,听听看,你太太在我床上时,是怎么骂你的。”
8
录音笔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娇媚,放浪。
每一个字,都在控诉着陆时屿的无能和虚伪。
那声音,和我像了七分。
陆时屿的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如纸。
他看着我,又看看周启,像是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听到了?”周启揽住我的腰,动作亲昵,“她早就不是你的念念了。”
“她现在,是我的人。”
“陆时屿,你输了。”
陆时屿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我,眼睛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有痛苦,有愤怒,有不甘,还有……绝望。
他慢慢地,捡起了地上的录音笔。
然后,他笑了。
“周启,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手?”
他把录音笔攥在手里,骨节因为用力而咯吱作响。
“我告诉过她,除非我死。”
下一秒,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枪,对准了周启。
“啊!”我下意识地尖叫。
周启却很镇定,他把我推到身后。
“陆时屿,你敢在这里开枪?”
“我有什么不敢的?”陆时屿的枪口,慢慢转向我,“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我们一起死,好不好,念念?”
他的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我知道,陆时屿疯了。
他真的会开枪。
“砰!”
枪声响起。
子弹却没有射向我们。
而是打碎了窗户的玻璃。
楼下,警笛声大作。
陆时屿的保镖和周启的人,都被冲上来的警察控制住了。
陆时屿看着窗外,脸上的疯狂慢慢褪去。
他扔掉手里的枪,举起了双手。
被警察带走时,他回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像是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警察在公寓里进行了搜查。
最后,在周启的口袋里,搜出了那支录音笔。
“周先生,我们需要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周启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他被带走前,用口型对我说了一句话。
“别怕。”
我站在一片狼藉的客厅里,浑身冰冷。
我终于明白,周启打我的那一巴掌,和那支录音笔。
都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他要的,不是刺激陆时屿。
他要的,是彻底毁掉他。
而我,从始至终,都只是他手里,最好用的一把刀。
9
陆时屿因为非法持枪和故意伤害,被拘留了。
但很快,他就被取保候审。
京圈最顶尖的律师团队,不是浪得虚名。
他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召开记者发布会。
闪光灯下,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额角贴着纱布,神情憔悴。
“关于近日的传闻,我在此做出澄清。”
“我和我的太太,许念,感情一直很好。”
“所谓的出轨和家暴,都是别有用心之人的恶意诽谤。”
他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深情的笑容。
“念念,我知道你在看。”
“别闹了,回家吧。”
“我还在等你。”
他的表演,堪称完美。
一个被妻子背叛,却依旧深情挽回的受害者形象,跃然纸上。
舆论的风向,瞬间逆转。
我成了那个水性杨花,联合外人,陷害丈夫的毒妇。
我的照片,我的信息,被扒得一干二净。
公寓楼下,围满了记者和对我指指点点的路人。
周启也被放了出来。
他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坐在地毯上,看着网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辱骂。
“感觉怎么样?”他问。
“不怎么样。”
“这才只是开始。”周启在我身边坐下,“陆时屿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操控人心和舆论。”
“他把自己塑造成了神,而你,就是那个妄图弑神的罪人。”
“接下来,他会动用他所有的人脉和资源,让你身败名裂,让你在这座城市,再也待不下去。”
“直到你走投无路,只能回到他身边,求他原谅。”
我看着他:“那你呢?你的计划,又是什么?”
“我的计划?”周启笑了,“我的计划,就是看着他,一步步把你逼上绝路。”
“只有你被逼到无路可走,你才会真正地,和我站在一起。”
“你才会,心甘情愿地,做我手里那把,最锋利的刀。”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和陆时屿,是那么的不同,却又那么的相似。
一样的冷静,一样的残忍。
一样的,把我当成棋子。
“周启,你就不怕,这把刀,最后会捅向你吗?”
“怕。”他坦然地承认,“但我更想看到,陆时屿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的样子。”
“为了这个目标,我愿意赌一把。”
我笑了。
“好,我跟你赌。”
我站起身,拉开窗帘。
楼下,陆时屿的车,就停在那里。
他靠在车上,仰头看着我房间的窗户。
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在仰望他的神。
“周启,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
“我要开一场直播。”
“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把我爱了十年的这个神,拉下神坛。”
10
直播定在三天后。
消息一出,全网哗然。
陆时屿没有阻止。
他甚至,还帮我请了最好的公关团队,租了最顶级的演播厅。
他似乎笃定,我不敢,也不会,真的毁了他。
直播当天,我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
是我十八岁那年,最喜欢穿的款式。
我没有化妆,素着一张脸,坐在了镜头前。
直播间的人数,在开播的瞬间,就突破了千万。
弹幕上,骂声一片。
【贱人还有脸出来?】
【心疼陆律师,被这种女人骗了十年。】
【赶紧滚出京城吧,别再出来恶心人了!】
我没有理会这些。
我只是看着镜头,平静地开口。
“大家好,我是许念。”
“今天,我想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谎言和背叛的故事。”
我从十八岁那年的雨夜讲起。
讲那盒退烧药,讲那十道鞭伤,讲那个“我们会有自己的家”的承诺。
我讲得那么认真,那么深情。
仿佛我依旧是那个,深爱着陆时屿的许念。
弹幕的风向,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听起来,好感人啊……】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陆律师那么爱她,怎么可能……】
讲到动情处,我甚至流下了眼泪。
“我爱了他十年。”
“我以为,他就是我的全世界。”
“直到,我发现了这个。”
我拿出了一个U盘,插进了电脑。
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视频的背景,是一家私人医院的病房。
林晚晚躺在病床上,哭得梨花带雨。
“时屿哥,你为什么不杀了许念那个贱人!她害我流产了!”
流产?
弹幕炸了。
视频里,陆时屿温柔地擦去她的眼泪。
“晚晚,别哭。”
“你放心,我们的孩子,不会白白死掉。”
“许念,她很快,就会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我会让她,跪着来求我。”
视频的最后,陆时屿低下头,在林晚晚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整个直播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个惊天反转,震得说不出话。
我关掉视频,看向镜头。
“现在,大家还觉得,他爱我吗?”
“那个孩子,不是周启的。”
“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背叛过他。”
“是他,一边对我许诺着天长地久,一边,和别的女人,孕育着新的生命。”
“他不是神。”
“他只是一个,用谎言和深情,伪装起来的,魔鬼。”
11
直播结束后,网络彻底瘫痪。
陆时屿的名字,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姿态,霸占了所有头条。
深情人设,一夜崩塌。
他成了人人喊打的世纪渣男。
他的律师事务所,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抵制,股价暴跌。
合作伙伴,纷纷解约。
墙倒众人推。
那些曾经被他用不光彩手段打压过的对手,也趁机跳了出来,联合起来,对他提起诉讼。
陆时屿的商业帝国,摇摇欲坠。
而我,从一个人人唾骂的毒妇,变成了最值得同情的受害者。
周启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阳台上看风景。
“你赢了。”他说。
“我们赢了。”我纠正他。
“是。”周启笑了,“陆时屿,彻底完了。”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离开这里。”我说,“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我送你。”
“不用了。”我回头看他,“周启,谢谢你。”
“但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我不想再做任何人的刀。”
周启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好。”
“许念,祝你,得偿所愿。”
我离开的那天,是个晴天。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只带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就像我十年前,跟着陆时屿来到这座城市时一样。
在机场,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是陆时屿。
“念念,别走。”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求你,别走。”
“我什么都不要了,公司,地位,我都不要了。”
“我只有你了。”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听着电话那头,他卑微的乞求,没有说话。
“念念,你看看新闻。”
我挂了电话,点开了手机新闻。
一条加粗的标题,弹了出来。
【京圈大佬陆时屿,于半小时前,从其公司顶楼,一跃而下。】
下面,是一张现场照片。
血泊中,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了无生气。
我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12
我最终,还是没有登上那架飞机。
我去了医院。
太平间里,我见到了陆时屿。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盖着白布。
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也没有了最后的疯狂和绝望。
很安详。
像只是睡着了。
他的助理递给我一封信。
是他的遗书。
字迹潦草,看得出,写信的人,当时情绪很不稳定。
“念念: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不在了。
原谅我,用这种方式,最后再逼你一次。
我知道,我错了。
从十八岁那年,我决定骗你的那一刻起,我就错了。
我嫉妒周启,嫉妒他生来就拥有一切。
我恨他,恨他用施舍的眼神看我。
所以,我把他变成了我们故事里的反派。
我把你,变成了我一个人的女主角。
我以为,只要我爬得够高,站得够远,那些不堪的过去,就再也追不上我。
我以为,只要我把你保护得够好,给你最好的一切,那个谎言,就可以持续一辈子。
可我忘了,谎言,终究是谎言。
你说得对,我的爱,太廉价,太自私,太令人恶心。
林晚晚,是我从孤儿院领养的。
我只是想,用她来刺激你,让你更在乎我一点。
我没想到,她会真的爱上我。
那个孩子,是她设计我的。
我本来,想处理掉她和那个孩子。
可我看着她,就像看到了当年的你。
那么天真,那么依赖我。
我心软了。
念念,我这一生,都在骗人。
骗我的对手,骗我的朋友,骗你,也骗我自己。
到头来,众叛亲离,一无所有。
这是我的报应。
我不求你原谅。
我只求,下辈子,我们不要再遇见了。
时屿绝笔。”
我看完信,把它折好,放进口袋。
我走到陆时屿身边,俯下身,在他冰冷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陆时屿,我们之间,两清了。”
我转身,离开了医院。
外面阳光正好。
我抬起头,眯着眼,看着湛蓝的天空。
我的婚姻,以丧偶的方式,结束了。
不是离婚。
从此,山高水长,我只是许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