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愈发确信,《命悬一生》讲的是“纯真的消亡”,是一个时代里,人们被欲望和猜忌裹挟,背叛了曾经信奉的友情和爱情。而这场悲剧的源头,正是九十年代迅速蔓延的功利思想。 众所周知,九十年代是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全面爆发的年代,它带来了财富和机遇,也释放了无尽的欲望,瓦解了旧的道德秩序,人们在奔向“成功”的路上,渐渐学会算计、背叛,甚至把“真诚”视为一种愚蠢。 这种因功利思想催生的恶,最早是从田宝珍和倪向东身上萌芽的,随后,田宝珍背叛了和徐庆利的爱情,把这种恶传染给了徐庆利,而倪向东背叛了和曹小军的友情,把这种恶传染给了曹小军。 随后,徐庆利顶着“倪向东”的假身份,和曹小军阴差阳错成了朋友。 尽管他们之间存在些许戒备,但本性的善良,使他们最终选择相信对方。最动人的一幕是,当曹小军一家给徐庆利庆生时,徐庆利忍不住流下眼泪。这个来自旧时代的遗老,终于在新时代里找到了同类。 可是,人们终归逃不出时代的局限,在那个“利他”早已消亡,“利己”横行的年代,原本亲如一家的两兄弟,最终因为无法根除心中的恶,而互相猜忌,乃至互相残杀。 当徐庆利用石头砸破曹小军的头,愤怒癫狂到极点的双眼,突然挤出两行泪水,他用曾经亲切的语气喊“小军”,然后问“我们在干什么”,全剧的情感也达到了顶点。 我们都是被时代裹挟的人,它无情无义,不在乎我们本身的样子,只在乎它要往哪个方向走,然后抛弃、扭曲、碾碎所有不愿跟随的人。而徐庆利和曹小军,正是那些被碾碎的“最后的纯真”。 如果说三位男性的悲剧,源于90年代的价值观变迁。那吴细妹的悲剧,则源于根植这个国家几千年的传统,它更为久远,更为根深蒂固,催生出的恶也更加幽深。 全剧最重要的两场命案,倪向东之死和徐曹互杀,本质上都是因吴细妹而起,她的卑微身份带来的强烈不安全感、她低劣的认知产生的不当执念,成为这两场命案的助推器,而且她自己在走出农村前,也背负了一条人命。 虽然吴细妹这一部分表达的内容,与三位男性的矛盾纠葛相对独立,但也精准地反映了现实情况,那便是:无论时代如何发展、变迁,底层女性的命运几乎没有改变过,她们永远被当成一件物品对待和利用,认知上的局限,使她们遇人不淑,愈发陷入深渊,而当她们幡然醒悟,可能已经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时代的洪流滚滚向前,没有人可以幸免。不过,“纯真终将消亡”的另一面,是纯真值得守护。当我们看到原本善良的人一步步沦为罪犯,这不仅是讲人性堕落,也是在提醒我们善良的可贵。正如徐庆利最后对曹小军说“我怎么可能伤害天保”,努力守护善良和无辜,让它不被扭曲和摧毁,是《命悬一生》这部剧留给我们的真正启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