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时期,村子里来了个漂亮的外地媳妇,队长开会时明确放话,不能欺负外地人,社员们自觉明白,可女人最终还是疯了。 这媳妇叫秀兰,是邻县山坳里的人,嫁给出纳家的二柱。二柱老实,话少,只会闷头干活,秀兰却生得周正,眼睛亮,手脚也麻利,下地割麦比汉子还快,晒谷场上扬场的架势一点不含糊。起初社员们都客气,见了面会喊一声 “二柱媳妇”,谁家有红白事也会喊她去搭把手,队长见了也常说 “外地来的媳妇不容易,大家多照应”。 那时候村里的妇女大多是本地姑娘,嫁过来十几年,早抱团成了堆。秀兰刚来那半年,大家确实新鲜,见她割麦时腰弯得低,手起刀落,麦茬齐整整的,比旁边的李大哥还快半垄,都夸 “二柱娶了个好劳力”;晒谷时她站在木锨后,手腕一抖,金黄的谷粒飞出去,糠皮被风刮到一边,落点比画了线还准,连队长都拍着二柱的肩膀说 “你小子有福气”。 可日子长了,风向就变了。村里的王婆子,年轻时死了男人,一个人拉扯俩儿子,嘴碎得很,见谁都要嚼几句。那天在井台边,她见秀兰挑着水回来,桶里的水晃都不晃,就扯着嗓子跟旁边洗菜的张婶子说:“你瞅二柱媳妇,细皮嫩肉的,挑水倒比驴还稳当,怕不是在后山练过啥本事?”张婶子没接话,可这话像长了腿,第二天就有人传 “秀兰是山里来的妖精,会使法儿干活”。 秀兰听见了,心里堵得慌,晚上跟二柱说,二柱蹲在门槛上抽烟,半天憋出一句 “别听她瞎咧咧,咱没做亏心事”。可王婆子的话越说越离谱,后来竟说 “我瞅见她昨儿跟会计在后山说话呢,大半夜的,谁知道干啥好事”。会计是队长的小舅子,三十多了没娶媳妇,这话传出去,村里的妇女见了秀兰就低头走,男人们看她的眼神也怪怪的,有几次秀兰去领工分,会计还故意把账本翻得哗啦响,说 “有些人啊,干活快,心思更快”。 真正让秀兰受不住的是那年秋收。队里收了玉米,要连夜剥玉米皮,所有人都在场院上蹲着,秀兰手快,剥得玉米堆像小山似的。半夜时王婆子突然喊起来:“我的玉米呢?我明明放这儿一筐,咋没了?”说着就往秀兰的玉米堆里扒拉,“是不是你偷了?你一个外地媳妇,不定藏哪儿去了!”旁边几个妇女也跟着起哄,“就是,她干活那么快,指不定藏了多少呢!” 秀兰急得脸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没有!我一直在这儿剥,没动过你的筐!”二柱赶紧过来拉她,“行了行了,咱回家”,可王婆子不依,上去就推了秀兰一把,“做了亏心事还想跑?”秀兰没站稳,一屁股坐在玉米堆上,手里的玉米掉了一地,她突然就笑了,边笑边捡玉米,“我的玉米,我的玉米……” 从那以后,秀兰就不太对劲了。白天还是下地干活,可嘴里总念叨 “玉米,玉米”,晚上有时候会突然坐起来,抱着二柱的胳膊说 “他们都欺负我,二柱,你跟他们说我没偷”。二柱带她去公社卫生院,医生说是受了刺激,开了几片安神的药,吃了也不管用。 后来有一天,场院上晒着新收的谷子,秀兰拿着木锨翻谷,翻着翻着突然把木锨一扔,朝着村口跑,边跑边喊 “我回家了!我娘喊我回家吃饭了!”二柱追出去,她已经跑到河边,对着河水笑,“娘,你看我割的麦子,齐不齐?” 村里人都说,二柱媳妇疯了。队长后来也叹着气说:“可惜了,多能干的媳妇,就是心眼太实,经不住折腾。”只有二柱,每天收工回来,会牵着秀兰的手在村里转,秀兰嘴里还念叨着 “玉米”,二柱就蹲下来,摸她的头,“嗯,咱不剥玉米了,回家给你蒸馒头吃。”太阳落山的时候,俩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根绳上拴着的两个蚂蚱,谁也离不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