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叔得了肺癌，她就给打了几针白蛋白，然后领着我三叔去买棺材，买回来了以后让我二伯接去成都玩几天，我二伯是 80 年代大学生，西安交大毕业。 二伯提前把成都的房子收拾妥当，地板擦得发亮，卧室铺了软和的床垫，还在窗边放了张小桌子，摆上三叔爱吃的脆枣。接三叔那天，二伯特意开了辆空间大的车，后座放了薄被和靠枕，怕三叔路上累着。一路从老家到成都，二伯没开快，每两个小时就停一次车，让三叔下来透透气，喝口水。 到成都家里时已经是傍晚，三叔刚坐下，二伯就端来一碗温乎乎的银耳羹，说：“哥，路上折腾这么久，先喝点甜的垫垫。”三叔接过碗，勺子搅了两下，看见里面放了他爱吃的枸杞，眼睛忽然有点湿。二伯假装没看见，转身去厨房端菜：清蒸鲈鱼、清炒时蔬，都是少油少盐的，却做得喷香。那天三叔吃了小半碗饭，比在家时多了不少。 接下来的日子，二伯把三叔的作息安排得妥妥帖帖。早上七点熬小米粥，放几颗红枣；上午要是太阳好，就扶着三叔下楼，在小区的长椅上坐会儿，看楼下的小朋友追跑打闹，听旁边的大爷摆成都的老故事。三叔不爱说话，但每次听见有人说“以前的巷子”，他都会点点头，嘴角微微翘一下——小时候他俩在老家的巷子里爬树摘枣的事，三叔总挂在嘴边。 有天二伯听说附近有个老茶馆，里面的盖碗茶和糖油果子特别地道，特意推了轮椅带三叔去。茶馆里飘着茶叶香，三叔坐在竹椅上，捧着盖碗茶，抿了一口，说：“这味儿，跟咱爹以前喝的茶差不多。”二伯赶紧给糖油果子递过去：“哥，尝尝这个，甜而不腻。”三叔咬了一口，糖汁沾在嘴角，二伯笑着用纸巾给他擦了擦，像照顾小孩似的。 晚上看电视时，三叔总爱靠在二伯肩上打瞌睡。二伯不敢动，怕惊醒他，就那么坐着，直到三叔自己醒过来，才扶他去床上躺好。有一次三叔半夜咳嗽，二伯听见了，立马爬起来递水拍背，折腾了半个钟头才消停，第二天眼睛都红了，却还是早早起来给三叔做早饭。 半个月后，三叔的脸居然有点红润了，说话也有力气些。他拉着二伯的手说：“老二，这趟来成都，哥没白来。你小时候我带你玩，现在换你带我，值了。”二伯鼻子一酸，赶紧别过脸：“哥，咱还没去看熊猫呢，等你再好点，我带你去熊猫基地，看那些圆滚滚的家伙。” 其实二伯心里清楚，三叔的病好不了，但他只想让三叔在剩下的日子里，能多笑几次，多尝点喜欢的味道，就像小时候那样，有人把他放在心尖上疼着。那些买棺材的冷意，在成都的暖阳和二伯的细心照顾里，慢慢被融化成了带着甜意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