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去世没多久，妈妈自己一个人在老家住着，有一天中午，家里进了一条蛇，很温顺的在院子里不动，妈妈对蛇说：老头，你走就走了，不要回来吓唬我，我一个老太婆守着这个家，你远远的看着就好，你再回来讨乱，我就去儿子女儿家住去。蛇像是听懂了似的，脑袋轻轻点了点，尾巴在青砖地上扫出细碎的声响。妈妈蹲在门槛上，看着它盘成一圈，鳞片在日头下泛着淡淡的光，倒真有几分像爸爸生前蜷在藤椅上打盹的模样。 妈妈看了它好一会儿，眼睛有点发涩，抬手揉了揉眼角。院子里那把旧藤椅还摆在老地方，椅腿上沾着点去年秋天的落叶，椅背上搭着爸爸穿过的蓝布褂子，洗得发白，袖口磨出了毛边。她想起昨天蒸的玉米饼子还剩半块，搁在厨房的粗瓷碗里，爸爸以前最爱啃这个，每次都要就着腌萝卜条吃两大块。妈妈起身时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着地上的蛇，进厨房拿了饼子出来，蹲回门槛边，掰了一小块放在蛇面前的青砖上。“给你留的，知道你嘴馋。”她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怕被隔壁王婶听见笑话。蛇的脑袋抬了抬，鼻尖凑到饼子跟前嗅了嗅，没动口，尾巴却又轻轻扫了扫地面，像是在应和。妈妈忍不住笑了，“还跟以前一样，嫌没咸菜是吧？”说着又起身去橱柜里摸了小碟腌萝卜，倒了点在饼子旁边。这次蛇没再犹豫，慢慢张开嘴，小口小口啃着饼子，鳞片随着动作微微起伏，真像爸爸吃饭时慢悠悠的样子。 日头慢慢往西斜，院子里的影子拉得老长。蛇吃完饼子，抬起头望了妈妈一眼——妈妈总觉得那眼神里带着点不舍。它慢慢舒展身体，沿着墙根往院子的角门爬，爬几步就回头看一下。妈妈站在门槛上，手紧紧攥着衣角，喉咙有点堵：“走吧走吧，路上慢着点，想回来就回来看看，我给你留着饼子。”蛇最后一次回头，脑袋轻轻点了点，然后钻进角门外的草丛里，没了踪影。妈妈在门槛上蹲了好久，直到太阳落山，院子里暗下来，才慢慢起身，把藤椅上的蓝布褂子收起来，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那天晚上，妈妈睡得特别香，梦里爸爸坐在藤椅上，手里拿着玉米饼子，笑着对她说：“老婆子，饼子还是你做的好吃。”醒来时枕头湿了一小块，但妈妈心里却暖乎乎的，她知道，老头只是换了种方式，陪着她守着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