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没想到自己还有醒过来的一天。
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说不出心底什么滋味儿。
他心存死志，甚至安排好了死后的一切，唯独没想过他还能活着。
「醒了？醒了就来喝药。」小夭端着一碗药从门外进来，笑眯眯地看着他。
相柳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后是不解，「我……为什么救我？」
小夭放下药碗，拍了拍手，「想知道啊？把药喝了就告诉你。」
兴许是刚苏醒的相柳少了几分警惕，竟听话地将黑乎乎的药汁一饮而尽。
很苦，可心间的希冀盖过了苦涩。
「说吧。」相柳语气平静，可被子下握拳的双手暴露了他心底的紧张不安。
会是他想要的那个答案吗？
没成想，小夭竟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相柳啊相柳，你戏耍我多次，终于有一次也找了我的道吧！」笑着笑着，小夭眼角笑出两滴晶莹的泪。
「你敢耍我？」
相柳又急又恼，只想着将小夭抓到身前吓唬一番，可一抬手才发现，他周身竟一丝法力也无。
怎么回事？
马上，小夭给出了答案。
她正色道，「共工救过你，可你已为他守了几百年的神农义军，最后为他万箭穿心而死。不论再大的恩情，做到这一步已经够了，你不欠他，相柳。你死后，是我用聚灵锁拘住了你的魂魄，你如今算是我的人，以后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许死！」
相柳低头掩去眸中神色，喃喃道，「你的人？」
小夭抬了抬下巴，浑身一股无赖劲儿，「对，我的人！」
相柳你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许死！——小夭
2.
半个月以来，在小夭的细心呵护下，相柳的身体与魂魄融合得很好。
不会再出现魂魄离体的情况。
这天，小夭兴冲冲地跑进屋子。
「相柳！要出去走走吗？」
正在打坐的相柳撩开眼皮，愣愣地看着眼前浑身渡满晨光的小夭。
她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眼底只有他一人。
可短暂的喜悦过后，很快被另一种情绪替代。
他记得的，那日醉酒后，他问小夭「你愿意嫁给涂山璟吗？」，她说「愿意」。
如今，她有处可去、有人可依、有力自保，他没有留在她身边的必要。
相柳板着脸，冷冷道，「我的伤好了，今日便要离开。」
防风邶已经死了，他现在是一只笨嘴拙舌的蛇妖。
小夭明亮的双眸似乎黯淡了一瞬，试探问道，「你要去哪儿？」
相柳垂眸，沉思了许久，却没回答上来。
神农义军被灭，妖族受人、神两族排挤，他还能去哪儿呢？
「既然想不出来，那就陪我去采药！」
小夭拉起相柳的手，直往外冲。
而重生后的相柳法力低微，完全不是小夭的对手。
小夭拉着他走进一个熟悉的林子，相柳看着眼前的景象，瞳孔一缩。
这是……
「神农义军驻扎地。」
缓了缓，小夭继续道，「神农义军誓死不降，最后被蓐收歼灭，无一活口。这块儿地，是我向哥哥讨要的，你以后可以住在这儿。」
相柳嗤笑一声，想反驳什么，最终沉默不语。
神农义军的结局在他意料之中，可真正得知时，还是会有几分意难平。
半晌，相柳低低开口，「谢谢。」
小夭替他保住了这个地方，于情于理，他都该道谢。
3.
突然，小夭眼神放光，边跑边压低声音道，「你看，那儿有只腓腓！」
话落，小夭便猛地扑了上去。
可腓腓速度极快，极其难抓，小夭扑了个空。
她也没有在意，翻了个身，平躺在草坪上，对相柳招了招手。
「你过来。」
相柳闻言，提步走到她旁边，坐了下来。
小夭叼着一根草，含含糊糊地说着，「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也是因为一只腓腓。那时，你还想杀了我，最后我被你打了四十鞭。」
说着说着，小夭轻笑一声，似是有些不快。
相柳的目光落在远处，在怀念着什么，「后来，你被涂山家的狐狸救走了。」
他突然有些后悔，如果当初没有放二人走，那与她长相守的人会不会是他？
但下一刻，相柳便摇了摇头。
他是将军，宿命便是战死沙场，怎能误了佳人？
况且，涂山璟这个人，也是他选的。当初救涂山璟，便是想让她有人可依，他不能一直陪着她。
想到这儿，相柳问道，「涂山璟呢？怎么我醒来后没见过他？」
小夭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眸中划过一丝不自然，「他有事需要处理，回青丘了。」
「嗯。」
相柳微微皱眉，像是在表达对涂山璟的不满。
他想不通，如今大荒统一，青丘已有族长，他涂山璟还有什么事要忙的？
小夭轻轻拽了拽相柳的手，眨巴眨巴眼睛，「我想去海边。」
相柳下意识动了动手指，召唤毛球。
大约过了一刻钟，天上连根毛都没有。
两人相顾无言，小夭第一次在相柳脸上看见了类似尴尬的神情。
4.
小夭憋着笑，正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默时，天边传来一声啼叫。
一只灰扑扑的大鸟跌跌撞撞地飞了过来，刚站稳了就开始乱叫。
「叽叽叽。」
相柳：「有人欺负你？」
毛球狂点炸毛的鸟头，「叽叽叽叽！」
相柳：「它们抢你食物，还朝你扔泥巴？」
毛球：「叽叽叽！！」
叫着叫着，气不过的毛球，竟扑扇着翅膀半飞起来骂。
听着二人的对话，小夭噗嗤一声，大笑起来。
她还是第一次在一只鸟脸上，看到怒不可遏的神情。
一人一兽同时看向她，毛球用圆溜溜的眼睛瞪她，而相柳，眸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纵容。
小夭立马双手捂嘴，偷笑，「不笑了、不好笑。」
她找了个阴凉地坐下，津津有味地看着一人一兽交流。
终于，相柳听完了，他淡淡地点头。
无情道，「说完了？说完了就驮我们去海边。」
毛球愤怒歪头，「叽？！」
当然，在相柳面前，它是不敢造次的，乖乖载着二人去了海边。
小夭见到大海，就像是鱼见了水，扑通一声就跳了下去。
她越游越深，相柳紧紧跟在她身后。
又游了一会儿，来到一处白色大贝壳后，小夭不动了。
她脸色憋得铁青，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相柳。
她想让相柳为她渡气。
半晌，相柳仍站在不远处，定定地看着小夭不为所动。
眼看着小夭脸色通红，就快要撑不住时，相柳一个加速来到了她身边。
他捧着小夭的脸，缓缓低头。
小夭顺势勾住相柳的脖颈，用力将他的脸往下压，吻了上去。
唇齿相依，触感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