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中挖出一只神秘青铜觚,
上面刻着无人能解的“人骨文”。
夏桀的宠妃琬奴突然开口说出上古语言:
“三星错位之日,王朝将化为食人宴。”
当夜天象异变,三颗星辰偏离轨道,
宫女们相继长出獠牙,开始啃食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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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深秋的夜,夏都斟鄩的王宫深处,没有一丝风,空气却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压抑得让人心慌。几个老宦官在新建成的倾宫侧殿劳作,汗水和着泥土从他们枯皱的皮肤上淌下。镐头突然撞上硬物,发出一声沉闷又异样的“铿”音。
不是石头。
几个人对望一眼,眼神里混杂着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他们蹲下身,用手刨开湿冷的泥土,一件器物的轮廓逐渐显露。
那是一只青铜觚。形制古拙,远比当今祭祀所用的要粗重,幽绿的锈迹斑斑驳驳,像凝结了无数个时代的病。但真正让宦官们头皮发麻的,是觚身上刻满的纹路——那不是寻常的云雷饕餮,也不是歌颂功德的铭文。那是一种扭曲的、仿佛由极细微的人骨拼凑而成的图案,密密麻麻,铺满了每一寸能下刀的空间。骨节、指爪、颅腔的碎片……以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方式缠绕、勾连,形成一种非字非画的诅咒。
“人……人骨文……”一个宦官牙齿打颤,低哑地吐出宫中私下流传的称谓。这是不祥之物,是前朝,甚至是更久远的、不可言说年代留下的禁忌。
消息封锁不住,很快传到夏王桀的耳中。这位以勇力自负、常自比太阳的君王,正与新得的宠妃琬在瑶台饮酒作乐。闻报,他只是粗声一笑,命人将青铜觚洗净,呈上殿来。
烛火摇曳,映着琬那张绝美却总带着几分疏离的脸。她是被征服的有施部族进献的女子,平日沉默寡言,眼眸深处却似藏着亘古的冰霜。当那只沉重的青铜觚被内侍颤巍巍捧到她面前时,她的目光触及那些“人骨文”,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
她伸出纤细苍白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觚身,沿着那些骨节纹路游走。殿中寂静,只闻她指尖与青铜摩擦的细微声响。突然,她抬起头,眼神空洞,望向殿外漆黑的夜空,嘴唇开阖,一串古老而拗涩的音节如溪流般淌出,音调诡谲,完全不似她平日的声音。
侍立的巫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色惨白如纸,哆哆嗦嗦地翻译道:“琬妃……琬妃娘娘说……‘三星错位之日,血泉将涌,天命逆行,王朝……王朝将化为食人宴。’”
“食人宴?”桀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大笑,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荒谬!孤受命于天,如日在中天,谁敢食我?何等星辰,敢乱我天命?”他将怀中美酒一饮而尽,顺手将玉杯掷向那瑟瑟发抖的巫卜,“妖言惑众!拖下去!”

二
琬的预言,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虽未掀起朝堂的波澜,却在宫墙的阴影里悄然扩散。不安如同无声的瘟疫,在宦官与宫女之间蔓延。那只刻满“人骨文”的青铜觚被桀随意弃置在库房角落,无人再敢触碰,但它的阴影,却仿佛笼罩了整座斟鄩城。
三日后的子夜。
负责观测星象的羲和氏官员,在灵台上发出了绝望的哀鸣。他连滚带爬地闯入司天监的值房,语无伦次:“星、星……叁星!参宿三星!它们……它们错了!位置全错了!”
老司天监踉跄奔出,仰头望去。只见深邃的夜幕上,那原本如腰带般整齐排列的参宿三星,竟诡异地偏离了固有的轨道,相互间的距离拉大,光芒也变得赤红如血,冰冷地俯瞰着大地。老司天监喉咙里咯咯作响,他想起了琬妃的预言,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几乎在同一时刻,王宫西北角最偏僻的浣衣苑里,响起了一声短促到极致的尖叫,随即被某种野兽般的嘶吼和咀嚼声淹没。
最先异变的是几个年长的宫女。她们常年劳作,身体早已被疲惫和匮乏侵蚀。今夜,当那血色星辉透过破旧的窗棂洒在她们身上时,她们正在沉睡。其中一人猛地坐起,双眼在黑暗中迸发出嗜血的赤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她的嘴角无法控制地裂开,露出骤然变得尖长、如同细小獠牙般的齿列。
饥饿,一种从未有过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噬血饥饿感,瞬间吞噬了她的理智。她扑向身旁熟睡的同伴,一口咬在对方温热的脖颈上。鲜血喷溅的灼热和腥甜,让她发出了满足的呜咽。被咬的宫女在剧痛中惊醒,挣扎了几下,眼神也迅速被赤红覆盖,加入了撕咬的行列。
混乱像野火般燃起。越来越多的宫女和内侍开始异变。他们力大无穷,动作迅捷如猿,追逐着那些尚未变异或变异程度较低的活人。牙齿撕开皮肉,指爪扯断筋骨,昔日肃穆庄严的宫苑,顷刻间沦为人间地狱。惊恐的奔逃声、绝望的哀嚎声、满足的咀嚼声、兴奋的嘶吼声,交织成一片,淹没了夜空。

三
“陛下!陛下!不好了!” 一名浑身浴血的侍卫撞开寝宫的大门,他的盔甲破碎,脸上带着深深的爪痕,“宫里……宫里好多人都疯了!他们在……在吃人!”
桀被惊醒,勃然大怒,一把抓起枕边的青铜钺:“何人敢造反?!”
他大步冲出寝宫,眼前的景象却让他这自诩的太阳也感到一阵寒意。长廊上,火光摇曳,映照出无数扭曲窜动的人影。曾经温顺的宫女,此刻面目狰狞,嘴角淌着鲜血和涎水,眼中只有对血肉的渴望。他们像潮水一样冲击着侍卫们组成的脆弱防线。
“护驾!杀!给孤杀光这些畜生!” 桀狂吼着挥动铜钺,将一名扑上来的变异内侍劈成两半。腥臭的血液溅了他一身。但更多的“食人者”涌了上来,他们不知疼痛,不畏死亡,只有最原始的本能。
混乱中,桀的目光扫过瑶台的方向。他看见琬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袭素衣在血色与火光中显得格外刺眼。她仰望着天空中那错位的三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恐惧,也无欢欣,只有一片虚无的平静,仿佛眼前这场惨剧,不过是宿命画卷上早已注定的一笔。
是她!一定是她!
一股被欺骗和愚弄的狂怒取代了最初的震惊。桀挥钺指向瑶台:“妖妃!是你!是你引来的灾祸!”
他想冲过去,却被潮水般的变异宫人阻隔。一名侍卫统领死死拉住他:“陛下!此地不宜久留!宫门……宫门快要守不住了!”
桀环顾四周,忠诚的侍卫正在一个个倒下,而疯狂的“食人者”越来越多,他们甚至开始互相撕咬,场面彻底失控。他终于意识到,这里已不再是他的王宫,而是一个炼狱食肆。
“走!”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在亲卫的拼死护卫下,杀开一条血路,向着宫外仓皇退去。

四
天色微明,却并未带来希望。昨夜的疯狂并未局限于王宫,整个斟鄩城都陷入了同样的噩梦。浓烟四起,哭喊声、嘶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街道上随处可见散落的残肢和被啃噬过的白骨,一些嘴角沾满血污的“人”漫无目的地游荡,搜寻着任何可能的活动。
夏桀和他的残部被困在一处废弃的祠庙里,听着外面地狱般的声响。他昔日的勇武和傲慢,在这不可理解的灾难面前,被击得粉碎。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眼神涣散,喃喃自语:“太阳……太阳怎么会坠落……食人宴……真的是食人宴……”
一名浑身污秽、侥幸从宫中逃出的老内侍蜷缩在角落,听到桀的自语,他抬起浑浊的双眼,用嘶哑的声音低低说道:“琬妃……琬妃娘娘她……她不是人……老奴那夜亲眼看见,她对着那青铜觚……在笑……那些‘人骨文’……在发光……”
没有人再说话。祠庙内死一般寂静,只有外面持续不断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和嘶吼声,提醒着他们现实的残酷。
库房角落,那只被遗忘的青铜觚,在透过破窗的、微弱的晨曦下,表面的“人骨文”似乎活了过来,细微的骨节图案在幽绿锈迹下,仿佛正随着城中盛宴的节奏,无声地蠕动、欢宴。

食人宴,才刚刚开始。而缔造了这场宴席的,究竟是错位的星辰,是古老的诅咒,还是人心深处,那早已存在的、被文明薄纱所掩盖的……无尽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