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诗人李贺在《金铜仙人辞汉歌》中,写出了金铜仙人临去时对亡国之恸的“潸然泪下”,抒发出了一种交织着家国之痛和身世之悲的凝重感情。诗中通过著名诗句“天若有情天亦老”,深切表达出了对既定事实难以改变的无助之感。
虽说诗人李贺写下“天若有情天亦老”更多在于情感上的不舍和对残酷现实的无奈,但站在今人眼光来审视这句话,将会发现撇去情感之外的哲学深意:原来在那个被人格化“天命”统治的1300年前,还是有人发现了物质世界的客观属性,非常难得。

1.中华老祖宗认知到了“天若有情天亦老”,物质世界不以人意志为转移
(1)儒学眼中的天:有情有义,会被高尚的德感动,一旦哭得稀里哗啦,就会安排天命
众所周知,儒学在汉武帝时期登顶国学之巅进而一统江湖之后,孔子提倡的“天命”思想便深入人心。在孔子眼中,“天”虽然内涵丰富,意境深远,但总体来说还是“有情有义”,能够被高尚的“德”所感动。
比如周文王,就是手握“三分天下有其二”绝对实力之时,却依然践行“忠顺之德”,侍奉殷商为正统,有生之年都未行篡逆之事,故而感动了上天,让其受天命代殷商自立。《子羔·孔子诗论》记载孔子对文王受天命的过程:“此命也夫!文王唯欲望也,得乎此命也!”

文王虽然被老天爷安排自立,却依然在有生之年未敢逾越雷池半步,堪称“忠顺之表率”,故而后世常将文王之德视为至德。后世许多权臣为了不留下把柄,不被人嚼舌根子,都纷纷效仿周文王。三国时期效仿者就有两位:曹操和司马昭。
所以从这个角度而言,儒学倡导的“德”其实没什么了不起,就是对现任君主的“忠”,故而孔子的学生曾子就给世人再加了一道紧箍咒:“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就这一句话,差点让良臣魏征背上了“不忠不孝”的骂名。
(2)荀子和汉文帝:物质世界是客观的,不以人为意志转移
虽说“天”被儒学奉之为手握天命、有情有义的当权者,容易被世人的忠所感动,但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都明白,这是儒家的障眼法,目的是教导世人懂得君主的重要性,要坚定忠于君主的决心,从而换来君主对自己的仁爱之心(臣事君以忠,君待臣以礼),从而活下去。

那么对于有独立思考能力,不会被《论语》中华丽辞藻迷惑的人,对于天又是何种认知呢?结论出奇一致:均认为这个世界是客观规律所主宰,不以人意志为转移。
典型的唯物主义者有两位,一位是孔孟之后的儒家大佬荀子。对于孔子敬畏的“天”,荀子直言“天行有常”,不信鬼神,提出了“制天命而用之”和“人定胜天”的命题。对于荀子而言,宇宙存在着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规律,人可以利用自然、改造自然。
另一位唯物主义者就是汉文帝,他在即将去世的诏书中特别声明物质世界的客观属性,因此他对于儒家崇尚的丧葬之风十分反感,直言他去世后只要守灵三天就脱下丧服,该干嘛就干嘛去,不要搞什么守孝三年这些没用的东西。

而且他在诏书中特别强调:死是必然的,是不以人意志转移的存在,每个人都会死,因此没必要悲伤,更不要大操大办,简单点,找个地儿能入土为安即可。正是靠着这份务实和对物质世界客观属性的坚守,汉文帝在位期间创造了很多奇迹,更是开创了封建王朝第一个盛世——文景之治。
2.中华老祖宗又如此固执:明知天若有情天亦老,却要为天地立心
(1)宋朝读书人想为“天地立心”,明朝人喊出“吾心即是宇宙”
虽然靠着对物质世界客观属性认知的汉文帝做出了很多伟业,虽然“天若有情天亦老”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天底下生活的每一个人,但令人悲伤的是:中华民族在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依旧“顽固”选择了一事无成的孔子之有情有义的天,而放弃了汉文帝用事实铸造的客观属性。

果然,在汉文帝之后,虽然时代车轮在前进,但中华文明却没有出现进步痕迹,反倒在倒退或者原地徘徊。在对“天”的认知方面,汉文帝之后,再未出现如此人间清醒的英明帝王,守孝三天的圣旨依旧抵挡不了守孝三年的思想桎梏。
不仅如此,在1100年后的宋朝和1600年后的明朝,关于“天地之间有颗心”的说法大行其道,宋代的张载喊出了“为天地立心”的惊天地泣鬼神之语,明代的王阳明则打起了擂台,直接撂下狠话:吾心就是宇宙。
(2)中华老祖宗为何固执相信天地有心?
“天若有情天亦老”早就被几代人证实了,为何中华老祖宗却反其道而行,固执相信“天地有心”,要为“天地立心”呢?循着儒学踪迹探根溯源便会明白,原来是创始人孔子离不开有情有义的“天”,想要接受这样的“天”之庇护。

纵观孔子所有言论,虽然也带有与外界抗争、艰苦奋斗、独立自主的意思,但细枝末节根本撼动不了其对君主的渴望。孔子对君主的拥护在他的一句比喻中可以看出:天上只有一个太阳,所以人世间不能有两个君王。
将天比作太阳而且强调唯一性,可见孔子本人对君王对臣民的爱是高度认同且深度依赖的,所以孔子才会提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样的等级制度,也才会一再强调为君主“正名”,因为在他看来,君不君,太阳就不能照耀大地,万物生灵也将死去。
另外,《论语·乡党》记载:孔子“迅雷风烈必变”,对于暴风骤雨孔子十分的胆小,总觉得这是上天在惩罚不忠不孝失德之人,故而每每这个时刻他都正襟危坐以示对上天的毕恭毕敬。

所以说,纵然《论语》部分语言如何粉饰,也改变不了孔子对君主的依赖情愫,他提出的“修己以敬”、“克己复礼”也均是给君主提出的要求,绝非寻常百姓可以享用。之所以对君主提出这样要求,无非是希望君主能对自己这样的顺民好一点。
受此启发的后世儒生自然朝着这个方向不断迈进,因此北宋张载提出的“为天地立心”,也必然是为君主立的仁爱之心。当然王阳明所提出的“心”太过自主化,偏离了儒学正规,为统治阶级所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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