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的儿子杨成，在结婚前夕就郑重跟她说了：“以后你必须要对小莉好，当自己女儿那么好，甚至要比自己的女儿还要好。”
玉清和老伴老杨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她不知道对女儿应该怎么个好法。
应该就是比对儿子还要细心和关心吧。
“为啥？”玉清问。
杨成说：“你不想有婆媳矛盾吧？那就要主动、多多对儿媳好！你没听人家说过吗？婆媳之所以有矛盾，主要是因为婆婆太坏了，婆婆只要做得好，儿媳就没有不好的。”
“你胡说啥呢？这话是谁说的？别你要结个婚就回来吓唬你妈！”老杨不乐意了。
他知道，玉清这一辈子与人为善，或者可以说处处小心，从来没跟人发生过争吵，总是礼让别人，因为她胆子小。
儿子要是这么一说，玉清岂不是更紧张了？
本来这几天她就总担心，怕以后婆媳会有矛盾呢。
“谁胡说了，事实就是如此！反正妈，不管怎么样，你就记好了，全心全意地对小莉好就行了！”杨成再一次强调。
“你不说我也会对她好的！”玉清说，“我57岁了，从来没跟别人吵过架。”
杨成听老妈表完态，满意地走了，去小莉家商量结婚的事了。
玉清去厨房做晚饭，老杨也跟了进去，不满意地直叨叨：“这小子，他结个婚就来吓唬你，我听着就来气！”
玉清说：“儿子提醒得对，我是应该好好对儿媳。”
老杨说：“他这样的话也会对小莉说吗？他会让小莉以后也对你好吗？他会跟他岳母这么说话吗？就敢跟你！都是你把他惯的！”
老杨气呼呼地说了一堆。
玉清笑了笑，没说话。
当年，她和老杨要结婚时，很多人都说，她以后保准受气！
因为她性格太柔，而老杨性格太暴了。
结果结婚后，老杨却是处处让着她，从来没让玉清不顺心过，别人要是敢欺负玉清，老杨不知道就算了，若是知道了，必定得护着玉清。
用老杨的话说：“我就是老天派来保护你的！”
玉清特别感动，觉得自己上辈子做了好事，这辈子才能嫁给老杨。
杨成结婚后，玉清跟儿媳小莉相处时都时刻留神着，特别照顾小莉的感受和情绪。
每回小莉来她家，她从来没让她帮忙做过饭。
买了什么好吃的，也总是送到儿子家给小莉吃。
按玉清的理解，她这么对儿媳，儿媳应该也这样对她才对。
可儿媳却总是冷冷淡淡的。
有时候儿媳和儿子聊得正高兴，玉清不过是偶尔路过，儿媳的高兴劲马上就收回去了。
而且，好像也不太愿意跟玉清说话。
玉清心别扭，不知道儿媳是不是不满意自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还不够。
有一回，她跟已经当了几年婆婆的邻居聊天，请教。
邻居笑话她说：“你家这种情况，就算是婆媳关系好的了，你不要以为好的婆媳真能处成母女，也许有，但太罕见了，正常的标准是，只要不吵不闹，没有面对面冲突过，那就算是处得好的。”
原来是这样啊。
玉清心想，现在这婆媳关系还真是变化了。
她刚结婚时，总得看婆婆脸色，小心翼翼，就怕婆婆不高兴。
现在呢，她做了婆婆，却要反过来看儿媳的脸色，生怕儿媳不高兴。
玉清觉得挺无奈的。
几个月后儿媳怀孕了，玉清和老杨去看她，给了2万块钱，还买了不少水果。
但就是这样，儿媳还是没什么表情。
难道给钱都不能让她高兴地对婆婆说说话吗？
玉清搞不懂了。
这时儿子说：“爸妈，你们真抠门！小莉怀孕了你们就给这么点钱！”
“这钱还少吗？”玉清诧异地问。
她之前问过别人，她们都是给儿媳3千5千的，只有一个给1万，还有一分不给的。
她跟老杨商量，老杨说给1万就行了，小两口又不是没钱。
但玉清为了让儿媳高兴，决定给2万。
想不到儿子还是嫌少。
再看儿媳那副表情，应该也是嫌少了。
杨成说：“怎么不少啊？你们俩一个月退休金加在一起1万2呢，最少也得给5万啊。”
玉清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觉得儿子太贪了吧？
只不过是怀个孕而已，他就开口想要5万，那要是儿媳生了呢？
还不得要10万20万？
她不好意思说，老杨忍不住了：“干脆把我们家底都给你好不好？2万还嫌少？嫌少给我拿回来，我们还不给了呢！”
老杨一说话，杨成才收敛点，说：“我随便说说，你生啥气啊。”
老杨因为不高兴，没待一会儿就跟玉清走了。
出了小区他就说：“现在的孩子太自私了，给2万还嫌少，他们平时怎么不想着给咱们钱呢？别说多，哪怕给200我都感动！”
“咱俩不缺钱，不用他们给。”玉清说。
“那还不会买点东西吗？他们结婚有半年了吧，哪回来咱家不是空着手？就知道白吃白喝！”老杨说。
玉清原来打算，等儿媳预产期的时候她就去儿子家住，伺候儿媳。
结果还有两个月预产期时，儿子就叫她去伺候了。
“还有两个月生呢，我这么早就去有必要吗？”玉清问。
“这还早？已经够晚了！我不是说让你多关心小莉吗？我不找你还不去呢！小莉怀孕5个月以后你就应该来伺候她！”杨成说。
老杨是不同意去这么早的：“她又没啥特殊反应，这么早就让你去伺候干嘛？”
“儿子都打电话了，儿媳应该也是这个意思，我不去不好，还是去吧。”玉清一边收拾衣服一边说。
“你就是总妥协！”老杨说：“去了之后如果他们对你不好你告诉我，我去训他们。”
“好，知道了。”玉清说。
玉清去了之后就开始当上了保姆，每天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儿媳之前嘴就刁，现在怀了孕更是加倍。
经常让玉清做这做那，做好了又不吃，又让重新做别的。
有一次玉清甚至接连做了三次饭，大热的天，她差点中暑。
现在这儿媳妇怀个孕可真能折腾人啊。
玉清晚上睡觉的时候心里想，她当年怀杨成时，哪有谁来伺候她？生之前的几天还在骑自行车上班。
早晚都是自己做饭。
有一次婆婆给她送了点吃的，几个煮鸡蛋，两个大馒头，还有一盆骨头汤，她当时感动得都要哭了，觉得她婆婆真是太好了。
可现在呢，她天天出苦力，尽心伺候，儿媳还是没什么好脸色，折腾起她来特别自然，就好像她肚里的孩子是玉清求着她怀的。
唉，人心变了。
还有一件事。
玉清来了之后买米面买菜、买副食交各种费，还有水果零食等等，这些开销，儿子和儿媳都没人说给她钱的。
他们连提都没提一句。
好在玉清有先见，带着工资卡来的。
她一个月退休金5千，之前跟老杨两人花，每月都有结余，老杨的退休金就是存着的。
现在在儿子家一个月下来，5千基本都花没了，这还是她买菜的时候价比三家呢。
给儿子儿媳花钱，她不心疼，但她的思想里，总觉得当小辈的，应该表达一下感谢。
毕竟现在是婆婆在养他们呀。
可他们就是这么理直气壮，毫无感谢之意，玉清着实不能理解。
按说他们文化水平都不低，连这点基本的礼貌怎么都不懂呢？
老杨两三天一个电话，问玉清儿子儿媳有没有对她不好？
玉清都说很好。
小莉生孩子了，还是个大孙子，玉清和老杨挺高兴的，又给了3万块钱，还给孙子买了一个金锁。
老杨看完孙子就回家了，玉清送他时，他问：“他们到底对你好不好啊，我怎么看你瘦了不少呢？”
“我啊，我减肥了。”玉清说，其实她是累的，但不能跟老伴说实话啊。
“你减肥？这一辈子了我也没听你要减过肥啊。”老杨有点不信。
“老了还不兴赶赶时髦啊。”玉清故做轻松地笑笑。
其实老杨也能猜出一二，不过玉清不说，他也没深究。
总归要给伺候月子吧，就算不看儿子儿媳的面儿，还得看大孙子面儿呢。
不过他说：“你再坚持一个月，满月了就回家吧。”
“嗯，我也是这么打算的。”玉清说。
几天后，小莉的几个朋友来家里看孩子，七嘴八舌地议论了一通。
当天晚上，小莉就跟杨成发脾气了，埋怨他买的婴儿床太差了，今天朋友来都笑话她了。
“这小床还差？3千呢，大部分千八百的就能买了，我特意选的贵的。”杨成说。
“3千就贵了？你知不知道，今天我朋友，她们孩子的床最少的5千，还有一万多的呢。”小莉说。
杨成说：“你那几个朋友都嫁的大款，谁不知道，有的还不是嫁，是当三呢。咱能跟她们比吗？”
小莉大发脾气，骂杨成没本事：“我真不该生孩子，让孩子跟着受苦！”
玉清原本不想参与小两口的事，但儿媳吵声太大了，她怕吓到孩子，也怕影响儿媳身体。
就去了儿子房间：“小莉呀，3千的婴儿床不算便宜了，我们老两口睡的床才2千多啊，质量就很好了，何况这么小的床呢？”
小莉把矛头指向了婆婆：“你们就是抠门！对自己抠，对孙子更抠！口口声声说喜欢孙子，却一点实惠的也没有！”
玉清挺尴尬的：“我们还没有实惠的？你怀孕8个月开始我就来伺候你了，每天也是花我自己的工资，你怀孕和生孩子我们一共给了5万，这还不算实惠吗？”
她这不是反驳，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她们婆媳两代人的认知会有这么大差别！
“这点钱有什么了不起？你还要说一辈子吗？我有一个朋友，她公婆就直接把工资卡给她花了！你怎么不学学？”小莉喊道。
“我的退休金月月花得不剩，这不也一样吗？”玉清说。
小莉：“你的退休金才5千啊，你怎么不拿我公公的退休金呢？他有7千呢。”
“他自己在家也要吃饭啊。”玉清说。
小莉：“他一个人生活要用7千，咱们三个大人却只能用5千，敢说你们没有私心？现在孩子都生出来了，以后花销更大了，你还装糊涂！”
玉清都被说蒙了，她对儿媳前前后后做的，在她邻居和亲戚的眼里，简直太好了。
可在儿媳眼里却一无是处，还自私？还装糊涂？
她觉得有点无法沟通了，愣在了那里。
指望着杨成能说句公道话，杨成却把她拉到了客厅。
“妈，你也别不高兴，其实小莉说得没错！”杨成来了这么一句。
“你也认为她说得对？我们这么付出，出人出钱出力，你们还觉得不够？”玉清反问道。
杨成说：“之前还可以，但现在孩子出生了，花费大了，你还是一个月5千就太紧张了！”
“你们不是有钱吗？你的工资呢，怎么不能添在家里？”玉清问：“难道我来伺候月子，还得包你们的开销吗？”
杨成说：“我的钱不是要留到以后给孩子花吗？能多攒点是点，你跟我爸都退休了，应该把钱都花在我们身上，这样才有意义！”
杨成说完就回房间了，让老妈自己想想。
玉清是真闹心啊，可是儿子房间里，还不时传出儿媳的吵声，她狠了狠心，去自己房间给老伴打电话了。
“什么，要把我的工资卡交给儿子？”老杨听了很不高兴，“这是他们谁的主意？”
“不关他们的事，是我的主意，儿子的钱我让他留着给孙子长大花，儿媳的钱要买她自己用的东西，咱俩也花不了那么多，我想把你的工资卡先交给他们用一用，等孩子大点再拿回来。”玉清说。
老杨道：“你拿走了我吃喝怎么办？”
“我想过了，我每个月给你一千，够你吃饭了。”玉清说。
老杨还是不愿意，觉得这种付出太多了，可玉清好言相劝，让他为了孙子坚持一下。
老杨同意了，第二天就把工资卡拿来，交给了儿媳。
这一次，玉清总算看见儿媳脸上笑了，太难得了。
老杨7千的工资卡交给了儿媳，玉清每月给他1千，她自己还剩4千，日常不够的部分就由儿子补上。
可不久后，玉清就发现了，儿媳拿着公公的工资卡，并没有把钱花在家里和孩子身上，而是给她自己买首饰、衣服、包一类的。
玉清为了清净，也不过问。
她只求快点满月，好能回家去。
谁料满月之后，儿媳又不让她走，说她自己过一阵子要上班，孩子没人看。
玉清只好又住下了。
一转眼，孩子三岁了，玉清也在儿子家住了三年多，天天干活，忙忙碌碌，除了吃饭睡觉一时都不得闲。
白天只有她和孩子在家，她照顾孩子，晚上小两口都回来了也不帮忙，逗完孩子就玩自己的了，从来不管她累不累。
她原本身体挺好的，现在落下了腰疼和手臂疼的毛病，不是吃药就是贴止痛膏，就是这样，也没得到一点关心。
老杨也看出玉清这几年太劳累了，好几次叫她回家，让亲家母来带孩子。
玉清总说：“算了，别节外生枝了，等孩子上幼儿园就好了。”
孩子三岁后，杨成给找了幼儿园，玉清白天这才轻松一些。
她跟老杨计划着，以后没事了，他们也要出去游玩一下，好好休休假。
有一天，玉清突然接到电话，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亲戚去世了。
她和老杨去吊唁，感慨良多。
老杨说：“咱俩也别等以后了，即然孙子也上了幼儿园，你回来吧，等天气暖和了咱俩就去旅游。”
玉清同意了，这几年来，她太累了，该好好歇歇了。
可是，她晚上跟儿子儿媳一说，他们当场就翻脸了。
“妈，你走了我们三口人怎么办啊？”杨成说，“我们都习惯你在这里了。”
“我总不能伺候你们一辈子吧，你们都当父母了，也该自立了。”玉清说。
“什么叫我们自立啊，你说得好听，其实还不是你们太自私了吗？有钱不留着给我们花，净想着去旅游！”小莉说。
玉清道：“我们都年过60了，我也帮了你们好几年，出去走走有错吗？”
小莉说：“对呀，你们都60多岁的人了，还走什么走，不是浪费钱吗？出去旅游你们就能长寿了？还是能变年轻？”
杨成说：“是啊妈，不如省下钱给你大孙子花。”
小两口也是抓住了玉清从不争执的性格，你一言我一语的一点没客气，把玉清批评得抬不起头来。
晚上，她给老杨打电话，说不去旅游了，放不下孙子。
老杨猜出来了：“是不是他们不放你走？”
玉清不想说实话，怕老杨生气，可她这次实在忍不住了，委屈地哭了起来。
老杨就急着问到底怎么了。
玉清把儿子儿媳说的话都告诉了老杨，老杨气得不得了，说：“这事你别管了，交给我吧！”
第二天一大早，儿子和儿媳还没起床呢，老杨就来了。
一来就在客厅里大喊，让小两口滚出来！
玉清拦着，让他对儿媳客气点，毕竟不是自己孩子。
老杨说：“她都不对你客气，我凭什么对她客气？”
小两口出来了，看见暴怒的老杨也非常紧张。
老杨说：“你们两个混帐东西，真拿老太太好欺负了是吗？她是不跟你们吵，但别忘了，她是有老头的，她能忍，我不能忍！”
小莉现在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杨成说：“爸，你误会了吧，我们只是想再留我妈住住，主要也是怕她舍不得孙子。”
“放屁！”老杨骂道：“你们就是懒，想让她继续伺候你们！为了你们两个，我们把退休金都搭进来了，你们说过一个谢字吗？真当这些都是应该应份的了？真是惯的！马上把我的工资卡还给我！”
老杨说着一伸手。
小莉哪里舍得呀，她一个月多7千块钱，花得非常自在。
她就看杨成。
杨成说：“爸，你可以带老妈回家，但工资卡不能还给你，还了我们养不起孩子怎么办？难道你们愿意让孩子受委屈吗？”
老杨说：“你少拿孩子说事，我们已帮你养好几年了，难道还一直养下去吗？你们能养就养，养不起就去捡废品换钱养！”
老杨嗓门很大，一边说着一边还拿拳头捶桌子，看着挺吓人的。
谁知这拳头一会儿能不能捶到哪个人身上呢？
实在没办法了，小莉只好把工资卡交了出来。
老杨帮玉清收拾衣服，带她回家了。
玉清刚才吓得心里咚咚跳，不过，也挺出气的。
老杨说：“你就是太软弱了，对孩子应该关心，但如果他们拿你当傻子欺负，你就不能再容忍了，咱们又不欠他们的，凭什么让他们摆布？”
玉清说：“我一直以为忍一忍能换来和睦，但今天我看出来了，你一来他们才真听话了，你看儿媳了吗？她平时对我特别厉害，可刚才呢，一个字都没敢顶嘴。”
老杨拉了拉玉清的手：“所以我说，我就是老天派来保护你的。”
老两口不再管儿子儿媳了，他们的日子自己去过好了。
而他俩也重新规划了生活，每年出去旅游一两次，平常每天都坚持锻炼身体，吃穿上面也不亏待自己。
玉清没事的时候回想一下，自从老杨在儿子家大发雷霆之后，日子顺心多了。
原来在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不是儿子孙子，而是这个陪着她、保护她几十年的老伴！
您觉得老杨做得对吗？工资卡应该要回来吗？
老年人难道就要全部都为了孩子付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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