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风掠过药王谷的千仞绝壁,陈三郎攥着柴刀的手沁出冷汗。石壁上"擅入者死"四个朱砂大字在月光下泛着血光,他却顾不得这禁忌——母亲的咳喘声整夜整夜揪着他的心。
腐叶在脚下发出细碎呻吟,忽见山径尽头荧光流转。陈三郎拨开藤蔓,整片山崖缀满晶莹剔透的冰魄草,花蕊间凝着月光化成的露珠。他颤抖着取出陶罐,忽听得破空之声。
"凡人好大胆子!"素衣少女踏月而来,发间银铃叮当。她指尖轻点,陈三郎顿觉四肢僵冷如坠冰窟,"这冰魄草三十年才开一次,岂容你——"
话音戛然而止。少女盯着他腰间半块残玉,神色骤变。那青玉蟠龙纹路与她颈间玉佩严丝合缝,正是三百年前她赠予渡劫书生的信物。
"白先生说过..."青娥喃喃自语,冰霜般的面容泛起涟漪。当年书生为救瘟疫村民耗尽修为,临终握着半块玉佩说"来世再续药缘"。她将冰魄草碾作粉末,却见暗红血丝在药汁中游走如活物。
三更梆子响时,陈三郎捧着药碗冲进茅屋。老母饮下汤药不过半刻,灰白面色竟透出血色。忽听屋顶惊雷炸响,青娥撞开房门时浑身焦黑,怀中死死护着个紫檀药匣。
"快喂九转续命丹!"她将丹药塞进老妇口中,自己却化作点点流萤。陈三郎这才看清,少女裙摆下露出半截焦枯的蛇尾。
青娥消散那夜,陈三郎在门槛处拾得一片青鳞。鳞片触手生温,竟与九转续命丹气息相通。他按乡间偏方将鳞片碾碎化入汤药,昏迷三日的老母突然睁眼嚷饿。可当月光漫过窗棂时,老妇十指竟生出细密蛇纹,瞳孔缩成两道金线。
药王谷方向传来缥缈箫声,陈三郎循声入山,却在冰魄草丛中见到诡异景象——白日里被采尽的药草竟从腐土中重生,每片叶脉都流淌着暗红色血丝。白先生背对着他正在炼丹,炉中跃动的火焰里分明映出青娥痛苦扭曲的面容。
"你可知何为续命?"医仙广袖翻卷,丹炉轰然炸裂。千百颗血色药丸悬浮半空,每颗丹药中心都裹着片青色蛇鳞,"这是青娥用千年修为化的替身傀儡,你每喂一粒药,她便替老太太受一道剜心雷劫。"
蛟骨成簪十年后的清明夜,陈三郎背着发高热的小女儿再闯药王谷。当年白先生赠的辟邪玉佩在谷口碎成齑粉,怀中女童眉间朱砂痣却泛起青光。峭壁上"擅入者死"的警告早已变成"药尽缘灭",谷中草木皆生着人脸纹路。"爹爹看,簪子发光了。"女童抽出母亲临终前给的青玉簪。那簪子突然化作流光刺破虚空,竟从潭底召出具盘山巨蛟的骸骨。陈三郎这才惊觉,白先生每月初七让他投喂潭中锦鲤的真实用意——三百六十五条锦鲤啃食的,正是镇压蛟龙真身的锁魂钉。
血祭天道当最后一枚锁魂钉脱落时,整座药王谷开始坍塌。白先生现出蛟龙真身,金瞳扫过陈三郎怀中女童:"青娥当年私改生死簿,需历三世畜牲道。我抽龙骨炼九转丹,才换来她这世人身。"龙爪轻点女童眉心,朱砂痣里浮出青娥残魂。
天罚雷云在头顶凝聚成漩涡,陈三郎突然抢过龙骨丹吞下。他浑身血肉迅速枯萎,口中却涌出带着冰魄草清香的血液——原来这些年他日日以自身精血浇灌母亲坟头野草,那些沾染孝子血的杂草,正是重塑仙体的关键药引。
"孝心可抵千年修为。"白先生长啸着冲入雷云,陈三郎的魂魄化作金线缠住女童手腕。在最后一道天雷劈中蛟龙逆鳞的瞬间,整座桃花潭的水腾空而起,凝成抵挡天罚的水幕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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