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11点半,空气里弥漫着沉闷的潮气。
林峰拖着疲惫的身体推开家门,钥匙转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岳母张桂芳盘腿窝在沙发,嗑着花生,壳撒得满地,像没人管的垃圾场。
“回来了?地板脏死了,赶紧拖!”她头也不抬,语气像使唤佣人。
林峰没吭声,换下鞋,瞥见鞋柜上空的草莓盒和荔枝皮,心头一沉。
这些水果,够家里1个月的菜钱,他强压住火,默默走向阳台。
拖把划过地板,留下水痕,电视里的笑声刺耳得像在嘲笑他。
妻子赵雪从书房走出,脸上满是疲惫,想帮忙却被张桂芳骂:“让他干!”
林峰拖完地,胸口憋着火,终于忍不住对赵雪倾诉:“你妈住进来后,咱还有清净日子吗?”
赵雪沉默,肩膀微微颤抖,月光下她的影子单薄得像要碎。
“林峰,离婚吧。”她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却像一记重锤。
01
深夜十一点半,空气中弥漫着沉闷的潮气。
林峰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推开家门,钥匙在锁孔里转动,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像是夜里唯一的声响。
客厅里一股浓郁的荔枝和草莓的甜腻味道扑鼻而来,混杂着电视里综艺节目刺耳的笑声,让人头昏脑涨。
玄关的灯没开,只有电视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映得墙壁上影子晃动,像一场无声的闹剧。
岳母张桂芳盘腿陷在沙发里,眼睛死死盯着屏幕,手里抓着一把花生,壳随手扔在地上,堆成一片狼藉。
“回来了?地板脏得没法看,赶紧拖一遍,别磨蹭。”张桂芳头也没抬,语气像在吩咐佣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
林峰没吭声,默默换下鞋,把公文包搁在鞋柜上,眼神扫过柜面,疲惫中透着几分压抑。
鞋柜上摆着一个空的草莓包装盒,旁边还有几块被啃得干干净净的荔枝皮,散发着淡淡的甜腥味。
这些水果的价格,足够他们家一个月的菜钱,林峰心里算了笔账,胸口闷得更厉害了。
他喉咙里堵着一口气,硬生生咽回去,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挥霍的细节。
他走进客厅,张桂芳终于瞥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一番,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
“愣着干嘛?还不去干活,等我给你端茶倒水不成?”张桂芳语气里夹着不耐烦,嗓门高得刺耳。
“我先洗个澡,忙了一天,身上都是汗。”林峰声音沙哑,试图让语气平静,掩盖内心的烦躁。
“洗什么澡!一身臭汗正好干活,干完再洗,省点水费。”张桂芳把花生壳往茶几上一扔,又抓了一把,动作随意得像在自己家。
茶几上,花生壳、果皮、零食袋堆得乱七八糟,像个无人清理的小垃圾山,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林峰的目光扫过那片狼藉,最后停在张桂芳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脚,脚趾还随着电视节拍晃动。
他没说话,转身走向阳台,拿出拖把和水桶,动作机械,像是早已习惯这样的指令。
水哗哗地流进桶里,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单调的节奏。
妻子赵雪从书房走出来,身上还穿着白天上班的衬衫,脸上满是掩不住的疲惫,眼神黯淡无光。
她看见林峰在接水,赶紧走过来,想接过拖把,动作里带着一丝急切和歉意。
“我来吧,你加了一天班,休息一下,别太累了。”赵雪的声音轻得像在叹气,透着疲惫和无奈。
林峰没松手,只是摇了摇头,眼神里有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既感激又无奈。
赵雪没再坚持,转身去厨房拿垃圾袋,开始收拾茶几上的垃圾,动作小心翼翼,像怕吵到谁。
张桂芳不乐意了,冲着赵雪的背影嚷嚷:“你收拾什么!让他干!一个大男人,天天在外面忙,也没见多赚几个钱,回家做点家务怎么了?我养女儿是让她享福的,不是当保姆的!”
赵雪收拾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把果皮装进垃圾袋,手指微微颤抖,像是压抑着什么。
林峰拧干拖把,从客厅一角开始拖地,动作缓慢而沉重,仿佛拖动的不仅是地板,还有心里的负担。
拖把划过地板,留下湿漉漉的水痕,很快在干燥的空气中蒸发,像是从未存在过。
电视里综艺嘉宾的笑声此起彼伏,刺耳得让人心烦意乱,像是对这个家的嘲讽。
张桂芳看得起劲,脚还跟着节拍晃来晃去,完全没在意林峰的感受。
拖到沙发边时,林峰不得不停下,抬头看向张桂芳,尽量让语气平和。
“妈,麻烦您把脚抬一下,我拖不过去。”林峰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隐忍的疲惫。
张桂芳眼皮都没抬,冷哼一声:“你不会绕过去?一点眼色都没有,真不知道小雪怎么看上你的。”
林峰没再说话,绕过沙发,把剩下的地方拖完,汗水顺着额头滑进眼里,刺得生疼。
赵雪在一旁默默帮忙,擦干净茶几,把垃圾分类装好,提到门口,动作熟练却透着疲惫。
等林峰洗完拖把,收好工具,已经过了十二点,家里安静得像一座空城。
他走进卧室,脱下被汗水浸湿的衬衫,露出瘦削但结实的背,汗水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赵雪跟着进来,轻轻关上门,隔绝了客厅的嘈杂,房间里只剩两人的呼吸声。
“林峰……”赵雪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像是想说什么却又犹豫。
“小雪。”林峰打断她,胸口那股火气再也压不住,语气里带着久积的愤怒。
“你妈住进来快两个月了吧,这段时间,这个家还有我们的位置吗?她想看电视就开到半夜,声音大得整栋楼都能听见,想吃什么你就得立刻去买,你弟赵阳隔几天就来一趟,吃完拿走,我没意见,他是你弟,可他吃的用的,哪样不是我们掏钱?”
林峰顿了顿,声音更重了些,像是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喷发。
“你看看这家,成什么样了?她把这儿当自己家,我倒成了给她打杂的佣人,累了一天回来还得伺候她!”
“还有那笔拆迁款,五百万,整整五百万!”林峰转过身,直直盯着赵雪的眼睛,眼神里满是质问。
“你爸妈一分没给你,全给了赵阳买了辆两百万的豪车!现在钱花光了,她就跑来咱们家养老,还要我伺候她到老,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一连串的质问让房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赵雪背对林峰,站在窗边,身体一动不动。
月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个单薄的影子,显得孤独而脆弱。
林峰看见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难以言说。
他心里的火气突然消了一半,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得太重了,毕竟她夹在中间也难。
每次都是这样,他抱怨,她沉默,然后说一句“再忍忍吧,她是我妈”,就结束了。
林峰以为这次也一样,准备好她一开口就妥协,毕竟忍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次。
可这次,赵雪沉默了很久,缓缓转过身,眼睛红得吓人,却没有泪水,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这种平静让林峰心跳漏了一拍,像是预感到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林峰,我们离婚吧。”赵雪的声音不大,却像炸雷在林峰耳边响起,震得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脑子里一片嗡嗡声,像是信号中断的收音机。
“你……说什么?”林峰往前走了一步,想看清她的表情,确认自己没听错。
“我们离婚。”赵雪重复了一遍,声音依然平静,像是早已下定决心。
“为什么?”林峰彻底懵了,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无法理解事情为何变成这样。
“就因为我说了你妈几句?行,我收回,我以后都不说了,我忍,行不行?”林峰的声音有些慌乱,甚至带着点乞求,试图挽回。
赵雪摇了摇头,目光移开,落在房间角落,像是无法面对林峰的眼神。
“跟你没关系,我累了,这个家也累了。”她的语气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平静得让人心寒。
“林峰,你是个好人,你不该被我们家拖累,离婚,你才能解脱。”她的话像刀,割得林峰心口生疼。
“解脱?”这两个字像针,狠狠刺进林峰的心,让他觉得荒谬又痛楚。
为了这个家,他没日没夜地加班,熬夜写代码,应付挑剔的客户,讨好难缠的领导,只为给赵雪一个安稳的家。
他忍着岳母的刻薄,忍着赵阳的无赖,只想和赵雪好好过日子,可现在,她却说离婚是他的解脱。
这太讽刺了,巨大的荒谬感和背叛的痛楚席卷了林峰,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你想好了,是吧?”林峰的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你不是在跟我商量,你是在通知我。”他盯着赵雪,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动摇。
可什么都没有,赵雪的脸上像戴了面具,毫无波澜。
“房子是我婚前买的,车子也是,咱们共同财产不多,就一个八十万的存款,分你一半,四十万。”林峰的拳头攥紧,指甲掐进肉里,疼得他更清醒。
他不在乎钱,他在乎的是赵雪说出这话时的冷漠,像在割断他们多年的感情。
“你早计划好了,对吧?”林峰一步步逼近,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不舍或犹豫。
可什么都没有,赵雪的目光依然平静,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赵雪,你看着我说,你是不是从来没爱过我?”林峰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最后的期望。
赵雪的身体抖了一下,很轻,但林峰看见了,像是触动了她心底的某根弦。
她终于抬起头,直视林峰,眼神里有一丝复杂的情绪,转瞬即逝。
“爱不爱,现在还有意义吗?”她的话像刀,割得林峰心口鲜血淋漓。
“这个家,从我妈搬来的那天起,就完了,我不想让你再忍,也不想逼自己忍。”她的声音低沉,像在陈述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放过你,也放过我。”说完,赵雪推开林峰,拉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张桂芳嚷着:“怎么才出来?给我倒杯水,渴死了!”声音刺耳,带着惯常的颐指气使。
赵雪没理,径直走进书房,关上门,门锁咔哒一响,像锁住了所有可能。
林峰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卧室里,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冷得像冰,刺得他心口更疼。
02
林峰一夜没睡,脑子里全是“离婚”两个字,像魔咒一样盘旋不去。
天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时,他的眼睛还是睁着的,床边空荡荡,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他起身,洗漱,换衣服,每一个动作都像机器人,机械得没有一丝生气。
镜子里的人,眼下青黑,胡茬冒出,整个人憔悴得像老了十岁,像是被生活榨干了精气。
林峰没多看,转身出了门,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落寞。
公司里,键盘声、讨论声,和往常一样,却像隔了一层膜,传不到林峰耳朵里。
电脑屏幕上的代码扭曲成乱码,他盯着看了十五分钟,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心乱如麻。
林峰拿出手机,拨通了好友周强的号码,声音干巴巴的,像被抽干了水分。
“喂,周强,我想跟你见一面。”林峰尽量让语气平稳,但声音里的疲惫藏不住。
“怎么了?听你这声音不对劲。”周强语气沉稳,带着一丝关切。
“中午有空吗?一起吃个饭,我想聊聊。”林峰的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
“行,老地方见,别想太多。”周强没多问,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中午十二点半,老城区一家小面馆,空气里弥漫着牛肉汤的香味。
周强看着对面的林峰,眼圈发黑,神情恍惚,筷子在碗里搅了半天,没吃一口。
“出什么事了?看你这样子,像是几天没睡。”周强皱着眉,语气里带着担忧。
林峰抬起头,嘴唇动了动,声音干涩:“赵雪要跟我离婚,昨晚提出来的。”
周强夹菜的手停住了,筷子悬在半空,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什么时候的事?具体怎么回事?”周强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
“昨晚,我跟她抱怨她妈和赵阳的事,她沉默了一会儿,就说要离婚。”林峰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从争吵到赵雪提出离婚,再到她净身出户的提议。
“她说房子车子都归我,八十万存款分我一半,她什么都不要。”林峰的声音带着茫然,像是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周强皱起眉头,没急着安慰,而是陷入了思考,眼神变得严肃。
“不对劲,这事太反常了。”周强放下筷子,语气沉稳却带着一丝急切。
“离婚官司我见多了,为了房子车子打得头破血流的不在少数,她这样净身出户,太不正常了。”
“林峰,你仔细想想,一个跟你过了这么多年,一直隐忍的女人,会突然这么决绝,还把财产全给你?”周强的语气像在提醒一个迷路的人。
林峰脑子还是乱的,昨晚的画面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她说她累了,说离婚是让我解脱。”
“解脱?扯淡!”周强声音高了些,带着几分气愤,“这是典型的PUA话术,让你觉得愧疚,接受她的决定。”
他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像是整理思路,然后继续说道:“我有两种猜想,你听好了。”
“第一,她在逼你,用离婚这招,逼你彻底爆发,把你岳母和赵阳的问题解决掉,赌你舍不得这个家。”
林峰喉咙动了动,这个可能他也想过,但不敢深想,怕是自欺欺人。
“第二呢?”林峰的声音低得像在试探。
“第二,她有天大的秘密,解决不了,也觉得你解决不了,她想把你推开,保护你。”周强身体前倾,盯着林峰,眼神严肃得像在法庭上。
“不管哪种,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忍了,你得保护自己,别让自己吃亏。”周强的语气不容置疑。
“保护自己?怎么保护?”林峰不解,脑子里一片迷雾。
“对,保护自己。”周强从包里拿出笔和便签,写下几行字,递给林峰。
“从今天开始,留证据,你为你岳母家花的每一笔钱,转账记录、发票,全整理好,别漏掉任何细节。”
“还有,录音,关键时刻能救命。”周强的话像在布置任务,语气坚定。
“录音?”林峰愣住,觉得这建议有些夸张,甚至有点冷血。
“对,只要你岳母在,或者赵雪跟你谈离婚和钱的事,手机录音打开。”周强盖上笔帽,语气严肃得像在警告。
“你觉得是在谈感情,可万一她背后有人唆使,法庭上这些就是你拿回公道的唯一凭证。”
“周强,她不会……”林峰还想辩解,试图为赵雪找点信任的理由。
“不会?”周强打断他,语气冷硬,“你敢保证?人心会变,尤其在她那个吸血的原生家庭影响下。”
“你是程序员,讲逻辑,这事逻辑不通,一个爱你的人,不会用‘为你好’这种理由伤你,一个不爱你的人,更不会净身出户。”周强的分析像一把刀,剖开林峰的幻想。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得做好最坏打算,别让自己后悔。”周强拍了拍桌子,语气里带着催促。
林峰没吃几口面,脑子里全是周强的话,像一记记重锤敲在他心上。
那些话像刀子,剖开了他用“忍耐”糊起来的假象,让他开始怀疑一切。
下午,林峰破天荒请了半天假,理由是身体不适,其实他只想回家找个答案。
推开家门,客厅空荡荡的,只有电视机屏幕还亮着,发出微弱的光。
书房和卧室的门都关着,张桂芳不在,林峰松了口气,却又觉得更沉重。
他走到书房门口,抬起手想敲门,手却停在半空,犹豫着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阳台角落传来张桂芳压低但兴奋的声音,像在密谋什么大事。
她躲在门后打电话,以为家里没人,声音里透着得意和算计。
“阳阳,放心!妈都给你安排好了,绝对不会让你吃亏!”张桂芳的声音压得低,却掩不住兴奋。
林峰脚步停住,心跳猛地加快,像是预感到什么不好的事。
“你姐这次是铁了心要离,我看出来了,林峰那小子,就是个闷葫芦,屁都不敢放,成不了气候。”
“钱?你姐说八十万存款一人一半,那不行!妈明天就跟她说,必须全给你!你做生意不得要本钱?”
林峰全身的血好像都凝住了,站在原地,像被钉住了一样。
张桂芳还在电话里得意洋洋,像在炫耀战利品,声音里满是贪婪。
“那房子!虽然是他婚前买的,但你姐住了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吧?离婚怎么能让她没分到钱?找个律师,就说婚后你姐也还了贷款,怎么也得分两三百万!”
“还有那车!你不是一直想要辆车吗?等你姐离了,车就是你的!没车怎么找女朋友?”张桂芳越说越激动,像是已经看到钱到手的画面。
林峰慢慢掏出手机,解锁,打开录音软件,手指微微颤抖。
红点开始闪烁,时间跳动,00:01…00:02…,每一秒都像在记录背叛。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那些贪婪的话录进手机,字字刺心。
曾经那个隐忍的林峰,在这一刻彻底死了,留下的只有愤怒和决绝。
张桂芳还在畅想,转身却撞上林峰冰冷的眼神,吓得手机差点掉地上。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声音发颤,像是被抓了现行。
林峰没回答,只是盯着她,眼神冷得像能冻住空气。
那眼神让张桂芳心慌,她强撑着喊:“你瞪我干嘛?我跟我儿子打电话怎么了?”
林峰收起手机,转身走进卧室,步伐沉重,像在告别这个家。
“咔哒。”门反锁了,世界安静下来,只剩他沉重的呼吸。
林峰靠在门板上,点亮手机屏幕,一个音频文件静静躺在那儿。
他盯着看了很久,像在看一个无法逃避的真相。
然后,他给周强发了一条信息:“你说得对,事出反常必有妖。”
03
又是一夜无眠,林峰靠在门板上,从天黑坐到天亮,脑子里全是那段录音。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那个音频文件像烙印,刻在他眼里,让他无法逃避。
天光透过窗帘缝隙进来时,林峰站起身,身体僵硬,但精神却异常清醒。
他拉开房门,客厅静悄悄,只有晨风吹过窗帘的轻微声响。
书房的门还关着,赵雪应该还在里面,像是躲避着什么。
林峰走到厨房,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冰凉的水滑下喉咙,却浇不灭心里的火。
书房门开了,赵雪走出来,眼下青黑,脸色白得像纸,像是几天没睡好。
她看见林峰,脚步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两人隔着几米,互相看着,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空气里满是尴尬。
“你没去上班?”赵雪先开口,声音沙哑,像是嗓子被砂纸磨过。
“请假了,今天不想去。”林峰语气平得听不出情绪,像是已经麻木。
赵雪没再说话,默默走进卫生间,像是逃避这场对话。
几分钟后,她拿着毛巾出来,手里多了一份装订好的文件,纸张边缘微微发黄。
“我们谈谈吧,趁现在家里安静。”她把文件递过去,声音轻得像在催促。
林峰没动,盯着那几页纸,白纸黑字刺眼得像在嘲笑他的隐忍。
“这是我拟的离婚协议,你看下,没问题就尽快办手续。”赵雪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林峰没接,赵雪举着文件的手僵在半空,显得有些尴尬。
“林峰,你到底想怎样?我说了,我们不合适,我想开始新生活,别拖着了。”赵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新生活?”林峰终于开口,语气冷得像冬天的风,“你的新生活,就是一分钱不要,净身出户?”
赵雪攥紧文件,纸边被捏出褶子,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财产的事,我写清楚了,房子是你婚前买的,我不要,车子在你名下,我也不要。”她避开林峰的眼睛,像是怕被看穿。
“存款八十万,是我们婚后攒的,但也是你挣的,我一分不要。”赵雪抬起头,强迫自己直视林峰,眼神却有些闪烁。
“我只求你快签字,咱们好聚好散,别让大家都难堪。”她的语气像在恳求,却又带着决绝。
林峰忽然笑了,笑声低沉,听得赵雪心里发毛,像被戳中了什么。
“好聚好散?”林峰往前走了一步,眼神锐利得像刀,“赵雪,你看着我说,这是你的真心话?”
“是。”赵雪答得很快,快得像背台词,毫无犹豫。
“你自愿放弃所有财产,就为跟我离婚?”林峰又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
“对。”赵雪的回答依然干脆,但眼神却躲闪了一下。
“为什么?”林峰的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像在敲击她的心。
“没为什么!就是不爱了!这理由够不够!”赵雪声音猛地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情绪突然失控。
林峰看着她激动的样子,心里的温度彻底散去,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
“不爱了,所以一分钱不要?”林峰声音不大,每个字却像钉子,狠狠敲进赵雪的心里。
“赵雪,你当我是傻子,还是当法律是摆设?夫妻共同财产,你说不要就不要?你这么大方,你妈知道吗?你弟知道吗?”林峰的语气越来越冷。
赵雪脸色瞬间惨白,嘴唇抖得说不出话,像是被戳中了痛处。
卧室门“砰”地被推开,张桂芳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冲出来,显然听到了争吵。
“吵什么吵!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她一眼看到赵雪手里的协议,又看到林峰冷漠的脸,明白了七八分。
“林峰!你什么意思!我女儿好声好气跟你谈离婚,你还不签?你想拖死她!”张桂芳指着林峰的鼻子,气势汹汹。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算盘!想一分钱不花就把她打发走?没门!”张桂芳的声音尖利得像刀,刺得人耳膜疼。
林峰看着这个唾沫横飞的女人,胃里一阵翻涌,觉得恶心又可笑。
“是她要净身出户,不是我逼的。”林峰语气平静,像是陈述一个事实。
“放屁!”张桂芳骂得更难听,脸涨得通红,“她净身出户?她傻你可不傻!逼得老婆一分不拿,你还要脸吗?小雪嫁你三年,给你当牛做马,没功劳也有苦劳,你想一脚踢开,连补偿都不给?”
“补偿?”林峰重复着这个词,眼神冰冷得像能冻住空气。
“你想要什么补偿?房子分一半?车子给赵阳?存款全拿走?”林峰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张桂芳的骂声卡在喉咙里,她不敢相信地看着林峰,像是被揭了老底。
旁边的赵雪也僵住了,眼神里满是震惊和慌乱,像是怕林峰知道得太多。
“你……你胡说什么!”张桂芳反应过来,声音尖利得像在掩饰什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你别血口喷人!”她指着林峰,手抖得像秋天的落叶。
“血口喷人?”林峰往前一步,气势压得张桂芳下意识后退,像是怕被看穿。
“昨天下午,你在阳台给你儿子打电话,说的话,要我一句句复述吗?”林峰的声音冷得像冰。
张桂芳的脸色从涨红变成土灰,她想起来了,昨天下午她以为家里没人。
“你说,我就是个闷葫芦,屁都不敢放,成不了气候。”林峰的语气像在宣读罪状。
“你说,八十万存款一人一半不行,必须全给赵阳做生意。”林峰每说一句,张桂芳的脸色就白一分。
“你说,房子是我婚前买的,但小雪住了这么多年,怎么也得分两三百万。”林峰的声音越来越冷。
“你还说,车子要给赵阳开,不然他找不到对象。”林峰说完,客厅里死一般寂静。
张桂芳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你……你偷听我电话!”她手指抖得像秋叶,声音里满是惊慌。
“偷听?”林峰冷笑,眼神里满是嘲讽,“你在我家,算计我的房子、车子、钱,还说我偷听?张桂芳,你还要脸吗!”
这是林峰第一次直呼她名字,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愤怒。
“你个白眼狼!我女儿嫁你是瞎了眼!”张桂芳反应过来,开始撒泼,声音刺耳得像在掩饰心虚。
“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破写代码的!小雪想离婚,有的是人等着娶她,比你强百倍!”张桂芳的骂声在客厅里回荡。
“是吗?”林峰视线越过张桂芳,看向赵雪,语气里带着一丝冷嘲。
“追她的人,是不是已经排好队,等着分我的财产?”林峰的话像刀,直刺赵雪的心。
“你——!”张桂芳气得说不出话,脸涨得像猪肝。
“林峰!别说了!”赵雪突然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颤抖和绝望。
她眼眶红了,身体发抖,手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林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温度,只有深深的失望和寒意。
她的脸上有痛苦,有难堪,但更多是一种奇怪的决绝,像在逼自己走一条绝路。
她像个即将上刑场的囚犯,闭着眼睛,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折磨。
这个细节让林峰心动了一下,像是抓住了什么线索。
周强的话在耳边响起:“事出反常必有妖。”林峰突然明白,逼她没用。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林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协议,我不签。”林峰的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像在宣判。
“什么时候你愿意把所有事说清楚,再来谈离婚。”他语气坚定,不容商量的余地。
说完,他转身拿起外套和车钥匙,动作果断,像在割断最后的联系。
“林峰!”赵雪叫住他,声音里带着哭腔,像是最后的挽留。
林峰停下,没回头,背影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算我求你,签了吧。”赵雪的声音几乎是哀求,带着无尽的疲惫。
林峰沉默几秒,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在你说实话之前,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林峰的声音冷得像冰。
门开了,又关上,咔哒一声,像锁住了所有的过去。
客厅里只剩张桂芳和赵雪,空气凝固得像能挤出水。
张桂芳看着紧闭的门,惊魂未定,喃喃自语:“他……他怎么知道的……”
“妈!”赵雪打断她,声音里满是疲惫和绝望,“你满意了吗?”
04
客厅的空气凝固了好几天,像一座死寂的坟墓。
林峰请了年假,没去公司,脑子里全是赵雪和张桂芳的话。
赵雪把自己关在书房,除了吃饭上厕所,几乎不出来,像在逃避整个世界。
张桂芳也收敛了些,看林峰的眼神躲闪,带着几分畏惧,像是怕他再翻出什么。
林峰什么也没做,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等着,等赵雪的解释,或者一个了断。
可什么都没有,家里安静得让人窒息,像在酝酿更大的风暴。
周六下午,刺耳的门铃打破了死寂,急促得像在催命。
张桂芳一个激灵,跑去开门,脸上露出掩不住的惊喜。
“阳阳!你可算来了!”她声音里满是激动,像在迎接救星。
门外站着赵阳,旁边跟着一个染着绿毛的青年,嘴里嚼着口香糖,一脸痞气。
楼下停着一辆崭新的蓝色跑车,引擎盖还冒着热气,刺眼得像在炫耀。
“妈。”赵阳不耐烦地应了一声,视线越过张桂芳,扫向客厅,带着几分挑衅。
看到林峰坐在沙发上,赵阳扯出一个笑,走过来,步伐里带着轻佻。
“姐夫,在家呢?周末也不出去玩?”他语气轻浮,像在故意挑事。
林峰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眼神冷得像冰。
赵阳不在意,一屁股坐下,把一串车钥匙扔在茶几上,哗啦作响,像是示威。
“看见没?新提的,保时捷,酷吧?刚提回来,街上回头率老高了。”他翘起二郎腿,得意洋洋。
林峰瞥了眼钥匙,没吭声,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有事?”林峰语气冷淡,像在应付一个不速之客。
“嗨,新车娇贵,得去做首保,跑跑高速。”赵阳指了指门口,语气理所当然。
“你那辆SUV,借我开几天,我得用车,跑点生意。”他像是通知,而不是商量。
绿毛青年帮腔:“就是,阳哥开你车是给你面子,别小气,哥们儿。”他嚼着口香糖,语气轻佻。
张桂芳堆着笑,赶紧附和:“对,峰啊,你这几天在家,车放着也是放着,让阳阳开开,咱是一家人,别那么计较。”
林峰看着这一家三口,配合得天衣无缝,像在演一出早就排练好的戏。
“不借。”林峰声音很轻,但很清楚,像一记重锤砸在桌上。
赵阳的笑僵住了,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像是被泼了冷水。
张桂芳脸色也变了,声音拔高:“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敢不借?”
“不借。”林峰重复,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像在划清界限。
“林峰!你什么意思!”赵阳猛地站起来,指着林峰鼻子,气势汹汹。
“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开你那破车是看得起你!一辆破SUV,你当宝了?”赵阳的声音里满是怒火。
“我的车,我说了算。”林峰语气没变,眼神冷得像刀。
“你的车?”赵阳像是听到了笑话,笑得夸张又刺耳。
“我姐跟你离婚是迟早的事!你人都是我们家的,东西不也是我们的?装什么大爷!”赵阳的声音里带着嘲讽。
绿毛青年跟着哄笑,像是看热闹的观众,语气里满是挑衅。
张桂芳也来了劲,挺直腰杆:“我儿子说得对!你吃我们家的,住我们家的,现在有钱了就翻脸?车你今天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林峰视线扫过张桂芳,最后定在赵阳身上,眼神冷得像能冻住空气。
“我的东西?”林峰站起来,比赵阳高半个头,气势压得对方下意识退了一步。
“房子,我婚前买的,存款,我挣的,车,我的钱买的,跟你、你妈、你姐,有半毛钱关系?”林峰的声音低沉,每字都像在敲击他们的心。
“你!”赵阳被噎住,恼羞成怒,脸涨得通红。
他瞥见玄关柜上的车钥匙,眼睛一亮,吼道:“老子自己拿!”
赵阳冲过去,伸手就去抢钥匙,动作急促得像在抢救命的东西。
林峰一步挡住,动作快得像早有防备,挡在玄关柜前。
“滚开!”赵阳推搡林峰,手上用了全力,像是想把他撞开。
林峰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赵阳动弹不得。
赵阳常年混日子,身体虚得很,哪里是林峰的对手,脸瞬间涨得通红。
“你放开我!”赵阳挣扎着,另一只手乱挥,想打林峰的脸。
林峰侧身躲开,手上加了力,眼神冷得像冰。
“啊!”赵阳痛得叫出声,声音在客厅里回荡,刺耳得让人心烦。
“反了天了!你敢动我儿子!”张桂芳尖叫,扑上来,抓向林峰的脸和脖子,指甲锋利得像刀。
林峰手臂上被划出几道血痕,火辣辣的疼,但他没松手。
场面乱成一团,赵阳的骂声,张桂芳的哭嚎,绿毛青年的起哄,混在一起。
绿毛不小心撞翻茶几,一个盒子掉下来,里面散出一张银行对账单,显示一笔大额转账,收款方是个陌生公司。
林峰瞥了一眼,记下公司名,脑子里迅速转动,打算回头让周强查。
“住手!你们干什么!”书房门被推开,赵雪冲出来,声音里满是惊慌。
她看见扭打的三人,脸色煞白,像是吓得魂都丢了。
“妈!赵阳!快停下!”她喊道,声音颤抖,带着无力的绝望。
张桂芳哭得更凶:“小雪!你看看!这白眼狼要打死你弟啊!”她指着林峰,像是控诉一个罪人。
“姐!他弄疼我了!让他放手!”赵阳也喊,声音里带着愤怒和委屈。
林峰看着冲过来的赵雪,手上的力道松了些,以为她会问情况。
他以为她至少会拉开她妈和弟弟,给他一个公平的解释。
可赵雪一把抓住林峰手臂,用尽全力想把他拉开:“林峰,你放手!快放开他!”
她挡在赵阳身前,护着他,动作毫不犹豫,像个保护幼雏的母鸟。
那是个保护的姿态,毫不犹豫,像是本能反应。
林峰的动作停了,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心里的希望彻底崩塌。
他松开赵阳的手,眼神空洞地看着赵雪焦急的脸。
张桂芳还在骂他是畜生,声音刺耳得像在撕裂空气。
赵阳揉着手腕,躲在姐姐身后,怨毒地瞪着林峰,眼神像毒蛇。
周围的声音仿佛消失,林峰只看见赵雪的背影,那个他以为能依靠一辈子的背影。
此刻,那背影像刀,插进他心口,让他痛得几乎窒息。
周强的话又响起:“事出反常必有妖。”林峰突然明白了真相。
原来,这就是她不敢说的秘密,不是苦衷,不是威胁,是选择。
她永远选择她的家人,而林峰,始终是个外人,只是个提供价值的外人。
当他不再愿意被榨取,就该被踢开,所有的坚持、等待、幻想,在这一刻全碎了。
巨大的疲惫和恶心席卷了林峰,让他觉得这个家再也没有他的位置。
他转身,走向书桌,那里放着赵雪准备好的离婚协议,白纸黑字像在嘲笑他的付出。
他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笔,动作机械得像在完成一个任务。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张桂芳停了哭喊,赵阳也闭了嘴。
赵雪看着林峰的背影,身体开始发抖,像是预感到了什么。
“林峰……”赵雪声音颤抖,像在做最后的挣扎。
林峰没理,在协议末尾签下名字,林峰,两个字写得龙飞凤舞,却透着决绝。
签完,他起身,拿着协议,慢慢走回赵雪面前,步伐沉重得像在告别。
赵雪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动着,说不出话,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林峰看着这个他爱了多年的女人,眼神里没有温度,只有失望。
然后,他松手,协议轻飘飘地落在赵雪脚下,像一片枯叶。
“如你所愿。”林峰声音平静得像死水,没有一丝波澜。
说完,他走进卧室,打开衣柜,拿出双肩包,把钱包、身份证、几件衣服塞进去。
衣柜深处,他发现一封信,封面写着他的名字,是赵雪的字,笔迹有些颤抖。
信里只有一句:“对不起,我别无选择。”林峰攥着信,愤怒和疑惑交织。
他走出卧室,拿起玄关的车钥匙,动作果断,像在割断最后的联系。
客厅里的三个人像被定住,一动不动,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结局震住了。
门开了,又关上,咔哒一声,像锁住了所有的过去。
林峰离开了这个家,背影消失在昏暗的楼道里。
05
车库里空气冷得像冰,弥漫着汽油和潮湿的味道。
林峰坐在驾驶座,手握着钥匙,指节发白,像在攥着最后的希望。
周围安静得只有感应灯的微光,照着车前盖,显得冷清而孤寂。
刚才的画面在脑子里快进播放,像一部没有结局的默片。
张桂芳扑上来的脸,赵阳怨毒的眼神,赵雪护弟弟的背影,全都刺痛着他的心。
最后,是那张签了字的协议,飘落在地,像在宣告婚姻的终结。
林峰闭上眼,又睁开,眼神里只剩一片空洞的冷漠。
他拿出手机,拨通周强的号码,手指微微颤抖,像是怕面对现实。
“喂?林峰?这么晚……”周强声音带着困意,显然刚被吵醒。
“我能去你那儿住几天吗?”林峰声音干涩,像被抽干了所有情绪。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周强似乎听出了他的不对劲。
“地址发你,门没锁,过来吧。”周强没多问,语气里带着一丝关切。
林峰挂了电话,发动车子,引擎的轰鸣在车库里格外响,像在宣泄。
车灯划破黑暗,林峰开着车,离开了他住了六年的家,头也没回。
四十分钟后,车停在一个高档小区楼下,路灯昏黄,照得地面斑驳。
周强的家在十八楼,林峰背着双肩包,按了电梯,动作机械。
门虚掩着,林峰推门进去,客厅灯亮着,暖黄的光有些刺眼。
周强穿着家居服,站在客厅,看见林峰手臂上的血痕,皱了皱眉。
“她妈抓的?”周强语气平静,但眼神里带着一丝愤怒。
林峰点点头,把包扔在沙发上,整个人陷进去,像被抽空了力气。
周强没多说,去厨房拿了医药箱,递过棉签和消毒水,动作熟练。
“手。”周强的声音低沉,像在命令,又像在安抚。
林峰伸出手臂,消毒水刺痛伤口,他僵了一下,没吭声。
周强处理完伤口,把医药箱扔到一边,动作里带着一丝不耐。
“签了?”他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
“签了。”林峰声音低沉,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她准备的那份?”周强追问,眉头皱得更紧了。
“嗯。”林峰的回答简单得像在敷衍。
“条款看了吗?财产怎么分?”周强的语气变得严肃,像是怕林峰犯傻。
“没看。”林峰盯着茶几,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无所谓了。”
周强拉了张椅子,坐在对面,眼神里带着一丝急切和无奈。
“林峰,我知道你不想听,但这不是无所谓的事,房子首付你家出了大头,房贷你一直在还,还有车,存款,你不能就这么净身出户。”周强的语气像在提醒一个迷路的人。
林峰没说话,目光空洞地看着茶几上一个不存在的点。
“先去洗个澡,客房给你收拾好了,别想太多。”周强拍了拍他肩膀,试图让他放松。
“天塌不下来。”周强的话带着一丝安慰,但语气坚定。
林峰站起身,拿起包,走进客房,背影显得孤单而沉重。
浴室里水声哗哗,像在冲刷他心里的伤痕,却怎么也冲不干净。
周强拿出手机,拨了个号,语气低沉而果断,像在布置任务。
“老李,帮我查个人,赵阳,身份证号我待会发你,查他最近在干嘛,跟谁来往,有没有欠债,欠多少,全都要。”周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迫。
接下来的几天,林峰把自己关在客房,像与世隔绝的囚犯。
他请了长假,工作完全停了,电脑开着,却一个字都敲不下去。
大部分时间,他坐在电脑前发呆,眼神空洞得像丢了魂。
周强早出晚归,回来会带饭,但林峰没什么胃口,随便吃几口。
两人几乎不怎么交流,周强知道,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
这天晚上,周强回来时,林峰坐在客厅,面前放着笔记本,屏幕上是网银登录界面。
“想通了?”周强把外卖放桌上,语气里带着一丝欣慰。
林峰没回头,嗯了一声,声音低沉得像在自言自语。
“不是为钱,我想搞清楚,这几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
周强打开外卖盒子,点了点头,像是早就料到这一刻。
“应该的,夫妻共同财产,你有权知道每笔钱的去向,有什么发现,随时找我。”周强的语气平静,却带着鼓励。
林峰点点头,输入密码,登录了他和赵雪的联名账户。
大部分收入和支出都在这个账户,记录密密麻麻,像一本账。
林峰从结婚第一年开始查,目光在屏幕上移动,像是寻找真相。
工资入账,房贷扣款,水电费,信用卡还款,一切看起来正常。
林峰耐着性子往下翻,眼神越来越专注,像在解一道复杂的代码。
婚后第二年,他看到一笔奇怪的支出,三万块,转给一个陌生账户。
备注是:家用,林峰停住了,眉头皱得像能夹死蚊子。
他们每月生活费固定,由赵雪管,根本用不了这么多,这笔钱明显不对。
转账时间是凌晨三点,谁会在半夜转“家用”?林峰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继续查,四个月后,又一笔,两万五,备注:家用。
再往下,三个月后,四万,备注还是家用,像个刺眼的标签。
五个月后,两万八,备注没变,林峰的呼吸开始不稳。
一笔接一笔,时间不定,金额不定,备注全是“家用”,像在嘲笑他的信任。
林峰打开Excel,把每笔“家用”支出,日期、金额,一一录入,动作机械。
表格行数不断增加,30行,60行,90行,像在记录他的背叛。
敲击键盘的声音在客厅里格外清晰,像在敲击他的心。
最后一笔录入,时间是上个月,七万,是最大的一笔。
林峰选中金额列,按下求和键,一个数字跳出来:412,300。
四十一万两千三,林峰靠在沙发上,屏幕的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
四十一万多,几年时间,这些钱以“家用”的名义,从账户里消失。
林峰脑子里浮现出被忽略的片段,像拼图一样逐渐清晰。
有一次,赵阳换了辆新摩托,林峰问他哪来的钱,赵阳说是借的,赵雪低头不说话。
还有一次,张桂芳打电话,声音很大:“放心,小雪会搞定,下周打给你!”
林峰问是什么事,赵雪说是老家修房子急用钱,他信了,没多想。
还有无数个深夜,赵雪对着手机发呆,林峰问怎么了,她总说工作的事。
第二天,账户就会少一笔钱,林峰从没怀疑过,以为是正常的开支。
原来,那些欲言又止,那些叹息,都不是因为工作,而是为了赵阳那个无底洞。
林峰一直以为赵雪只是心软,被亲情绑架,现在看来,她是同谋。
她用“家用”掩护,一次次把林峰的钱转出去,填她娘家的窟窿。
林峰拿起手机,把Excel表格发给周强,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然后拨通电话,声音平静得可怕,像在压抑一场风暴。
“周强。”林峰的声音低沉,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看到了。”周强语气很沉,像是已经猜到几分。
“帮我查,每笔钱去了哪儿,收款账户是谁,钱干了什么,我要知道一切。”林峰的语气不容置疑。
周强沉默几秒,然后只说了一个字:“好,交给我。”
林峰关上电脑,走到窗边,窗外灯火通明,车流不息,像另一个世界。
但这一切,都跟他无关了,他心里的某个地方,彻底冷了。
从现在起,他不再为挽回什么,他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一分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