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持一家企业我不精通,但搞垮一家企业,分分钟!”
你能相信,这是一位县长对回乡投资的企业家说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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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立峰是一年前受到县政府的邀请,回到家乡投资新建了南溪家具制造有限公司。
前期几千万真金白银砸下去,土地、厂房、设备、工人招聘……所有环节都出奇地顺利,可偏偏到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纸运营资质,却卡住了。
“资质……张局说还在走流程,王总,您再耐心等等。”电话那头,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随便敷衍了一句。
这已经是这个月他打的第七个电话了,得到的回复如出一辙。
他看着空旷的厂区,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立峰啊,在厂里吧?”张为民县长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和蔼,带着长辈般的关切,“你回来的事,我一直记挂在心。这样,晚上七点,悦宾楼888包厢,我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吃个便饭,也顺便聊聊你厂子的事。”
“好好好,一定准时到,谢谢县长!”王立峰连声答应,挂断电话后,长长舒了一口气。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张县长亲自过问,看来这资质问题,今晚就能解决了。他重新燃起了希望,甚至开始盘算着生产线启动后的排期。
晚上七点,悦宾楼888包厢,张为民县长坐在主位,见到王立峰,热情地起身握手,用力拍着他的肩膀:“我们的王大企业家回来了!好啊,南溪就需要你这样的青年才俊!”
包厢里还有另外两人,一个是县政府办的李主任,王立峰认识。另一个年轻人,约莫三十出头,穿着紧身的豹纹衬衫,脖颈上挂着一条小指粗的金链,斜靠在椅子上刷着手机,见王立峰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这位是?”王立峰心下有些诧异。
“哦,来来,立峰,给你介绍一下,”张县长笑着揽过王立峰的肩膀,指向那年轻人,“这是我内弟,赵德柱,自己人!德柱啊,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王总,年轻有为,你得多跟王总学习!”
赵德柱这才不情不愿地放下手机,扯出一个略显痞气的笑容,伸出手来,握手时力道虚浮,一触即放。
宴席开场,自然是觥筹交错,宾主尽欢。张县长妙语连珠,从南溪县的经济规划谈到家具行业的前景,对王立峰的项目赞不绝口,仿佛这是他主政南溪以来最得意的政绩工程。王立峰也渐渐放松下来,陪着喝了几杯,趁机提起了资质的事情。
“县长,厂子万事俱备,就差这最后的东风了。工人们都等着开工,这每一天的损耗……”
张县长大手一挥,打断了他,脸上泛着酒意的红光,“立峰,你啊,就是太心急!好事多磨嘛!今天叫你来,一是为你接风,二来,也是想帮你解决实际问题。”
他话锋一转,目光炯炯地看向王立峰:“你这厂子规模不小,管理是关键。你一个人在外面打拼不容易,家里这边,总得有个信得过的、能镇得住场子的人帮你盯着。”
王立峰心里“咯噔”一下,预感到正题要来了。他放下筷子,做出认真倾听的姿态。
张县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些声音,显得推心置腹:“立峰,我看德柱这孩子就不错!脑子活络,在南溪人头也熟。让他去你厂里,当个副总经理,帮你处理处理本地关系,协调协调政府部门,保证你以后在南溪,畅通无阻!”
话音刚落,赵德柱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露出一种“早就该如此”的倨傲神情。
王立峰的心沉了下去,他强笑着婉拒:“县长,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赵兄弟可能不太了解我们家具制造行业,专业性比较强。而且,公司的管理团队已经搭建完毕,副总的人选都是行业内的老人,突然空降一位,恐怕……”
张县长的笑容淡了几分,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管理团队可以调整嘛!专业的事,可以让下面的人去做。德柱去了,主要是代表你,也代表我们县里,确保这个大项目能平稳落地。年薪嘛,我也不多要,就这个数。”
他伸出五根手指,在李主任略显尴尬的咳嗽声中,慢悠悠地补充:“五十万。立峰啊,这对你来说,不就是九牛一毛?”
五十万!请一个明显是纨绔子弟、毫无管理经验的人当副总?王立峰的血一下子涌上了头。这已经不是暗示,是明抢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县长,不是钱的问题。公司的规章制度……”
“啪!”
张县长把餐巾往桌上一扔,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包厢瞬间安静下来,他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王立峰的脸。
“立峰啊,”他拖长了语调,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你在外面久了,可能不太懂南溪的规矩。在这里办企业,光有钱,是行不通的。”
包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李主任低头盯着自己的酒杯,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赵德柱则恶狠狠地瞪着王立峰,似乎他坏了天大的好事。
王立峰感到一种巨大的屈辱和压力,但他知道自己绝不能松这个口。一旦让赵德柱进了厂,他这个厂子就算完了。
过了足足一分钟,张县长忽然又笑了,只是这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算计。他拿起分酒器,给自己慢慢斟满一杯白酒,仿佛不经意地说道:“既然立峰你觉得副总的位置不合适,那……换个方式也行。你看,让德柱占一点干股,不参与管理,就当是朋友之间帮衬一下,每年分点红,他在外面也能多替你美言几句,如何?”
干股!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王立峰耳边炸响。这比塞人更加赤裸,更加贪婪!塞人好歹还挂个名头,这直接就是要从他身上割肉吸血!
一直以来压抑的怒火,在这一刻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他“霍”地站起身,因为激动,身体微微发抖。他盯着张为民,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钉子一样砸在包厢华丽的墙壁上:
“张县长!我王立峰回乡投资,是真心实意想为家乡做点实事,带动乡亲们就业致富!我把这里当成我的根!可我没想到,在您眼里,我王立峰,我这几千万的投资,不是来建设家乡的,是来给你们家当提款机的?!”
他抓起桌上的酒杯,将杯中残酒狠狠泼在地上:“这酒,我喝不下去了!这股份,别说门,窗户都没有!”
说完,他不再看张为民瞬间铁青的脸,也不理会赵德柱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转身拉开包厢厚重的木门,大步走了出去。
在他身后,传来张为民阴冷得如同数九寒冰的声音,清晰地追了出来:
“王立峰!在南溪这片地上,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给脸不要脸,扶持一家企业我不精通,但搞垮一家企业,分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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