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摆馄饨摊时，免了姑娘一顿饭钱，她红脸：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1995年的夏天，蝉鸣聒噪，热浪滚滚。周礼强抹了把额头的汗，将三轮车停在纺织厂后门的空地上。
这里每到傍晚就会自发形成一个夜市，卖小吃的、修鞋的、补衣服的，各色摊贩沿着墙根一字排开。
"小周，今天来得早啊！"隔壁修自行车的王大爷笑着打招呼。
周礼强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两个酒窝："王叔好，今天想多准备些馄饨，昨天不够卖。"
他说话时总是不自觉地摸摸后脑勺，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三轮车上装着简易的炉灶和折叠桌椅，还有两个大保温桶，一个装骨头汤，一个装馄饨馅。
周礼强动作麻利地支起摊位，挂上写着"周记馄饨"的木板招牌。
这块招牌是他父亲留下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
纺织厂去年倒闭后，二十五岁的周礼强就靠着父亲传下来的馄饨手艺谋生。
他包的馄饨皮薄馅大，汤头用猪骨熬足六个小时，撒上一把葱花和虾皮，香气能飘出老远。
傍晚六点，下班的工人陆续经过。
周礼强的摊位前很快排起了队。
"小周，老样子，两碗馄饨！"一个穿着工装的中年男子喊道。
"好嘞，张叔稍等，马上就好！"周礼强掀开锅盖，热气腾起模糊了他的脸。
他手指灵活地捏着馄饨，每一个褶子都均匀漂亮。
天色渐暗，周礼强点起煤油灯。
昏黄的灯光下，他额头上的汗珠闪闪发亮。
一晚上下来，他的蓝色汗衫已经湿透，贴在背上。
"还剩最后十来个了"他自言自语，揉了揉发酸的腰。
这时，天空突然响起一声闷雷，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
夜市顿时乱作一团。
摊主们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食客们也四散奔逃。
周礼强赶紧把炉子盖上防雨布，折叠桌椅还来不及收，雨水已经打湿了桌面。
"老板，能快点吗？我要一碗馄饨。"
一个女声穿透雨幕传来。
周礼强抬头，看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站在雨中，白衬衫已经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
她用手挡在头顶，但显然无济于事。
"姑娘，雨这么大，要不改天？"周礼强喊道。
"我饿了一天了，就馋这口热乎的！"姑娘声音清脆，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
周礼强犹豫了一下，还是重新掀开炉子："那您稍等，我给您下最后一碗。"
雨越下越大，周礼强手忙脚乱地下馄饨，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姑娘也没闲着，主动帮他扶住摇晃的遮阳伞。
三分钟后，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递到了姑娘手中。
她接过碗，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汤，满足地眯起眼睛："真好喝！我在厂里就听工友们说这儿的馄饨是全城最好吃的。"
周礼强不好意思地笑笑："祖传的手艺，不值一提。"
姑娘狼吞虎咽地吃完，伸手去摸裤兜，突然脸色一变："糟了，我钱包呢？"
她把所有口袋都翻了个遍，只找出几个硬币，"肯定是在公交车上被偷了..."
周礼强看着她窘迫的样子，摆摆手："没事，一碗馄饨而已，算我请你的。"
"那怎么行！"姑娘急得跺脚，"我明天一定来还钱！"
雨势稍缓，周礼强收拾着湿漉漉的摊位。
姑娘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帮他一起收拾。
"我叫林晓燕，在纺织厂新分厂上班"她一边拧干抹布一边说，"看您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周礼强仔细打量她，突然眼睛一亮："你是不是林家村的？村口那棵大槐树还在吗？"
"在呢在呢！"林晓燕兴奋地拍手，"你是周家的小强？我记得你小时候可调皮了，有一次爬树摔下来，还是我喊人救的你！"
两人相视一笑，异乡遇故知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周礼强这才注意到，二十六岁的林晓燕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右脸颊有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比记忆中那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多了几分成熟韵味。
收拾完摊位，雨又大了起来。
周礼强从三轮车座下掏出一把黑伞："给，你先用着。"
"那你怎么办？"
"我住得近，跑两步就到"周礼强不由分说把伞塞给她，"明天记得还我就行。"
林晓燕接过伞，突然红了脸："周礼强，你人真好。"
说完就转身跑进了雨里，马尾辫在身后一甩一甩的。
周礼强愣在原地，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心里却莫名暖烘烘的。
第二天傍晚，周礼强刚支好摊位，就看见林晓燕风风火火地跑来，手里拿着那把黑伞和一个布包。
"给，伞还你！"她气喘吁吁地说，"还有昨天的馄饨钱"
她掏出五块钱塞给周礼强。
周礼强连忙推辞："说了我请你的..."
"那可不行！"林晓燕瞪大眼睛，"我林晓燕从来不占人便宜"她不由分说把钱塞进周礼强的围裙口袋，然后神秘地晃了晃布包，"猜猜我还带了什么？"
没等周礼强回答，她就打开布包，里面是两个铝制饭盒："我从食堂打了饭菜，想着你摆摊肯定没时间好好吃饭。"
周礼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憨憨地笑着接过饭盒。
饭盒还是温的，打开一看，左边是红烧肉，右边是清炒时蔬，还有一小格咸菜。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林晓燕自然地坐在折叠凳上，托着腮看他，"我等你吃完再走。"
周礼强夹了一块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真好吃，你们食堂伙食不错啊。"
"那当然，我们厂可是国营大厂"林晓燕骄傲地说，随即又叹了口气，"不过听说也要改制了，不知道以后会怎样。"
两人边吃边聊，周礼强得知林晓燕在纺织厂做质检员，一个人住在厂里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