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的白月光又在闹脾气了。

她将离婚协议书递给我：“签了吧，只是做个样子，哄哄病号，毕竟病人要保持心情愉悦。”

我握紧手心的婚戒，沉默着点头。

没有歇斯底里的争吵，也没有苦苦挽留。

干脆地签下名字。

离开前，听到她朋友的调侃：“姐夫上辈子欠了你什么，这辈子这么百依百顺。”

“该不会你再有更过分的要求，他都不会拒绝吧？”

妻子一脸轻松的靠在椅子上：“要不要打个赌？”

她们赌一个月后的民政局，我会跪地哀求，却还是乖乖的走完离婚流程。

可一个月后，我没有哭泣，也没有挽留。

领完离婚证后，看着手机里刚收到的消息：“这一次，你愿意娶我吗？”

“好。”

1.

母亲忌日那天，洛宁递给我一张签了名的离婚协议书。

我看着放在我面前的离婚协议书，又看向洛宁。

洛宁神色坦然，似乎只是递给我一张普通的纸。

我垂下眼，余光中，还能看到洛宁嘴角带着笑意，正在回复信息。

我知道，她在给沈逸发消息。

沈逸是洛宁的白月光，自从他生病后，我和洛宁的婚姻，便开始走向破碎。

我想挽回。

却束手无策。

每一次，洛宁都会皱着眉头质问我：“沈逸是病人，你是吗？”

“你至于跟一个病人这么计较吗？你怎么这么冷血？”

几番质问让我哑口无言。

直到今天，看到洛宁递到我面前的离婚协议书，上面的墨迹还带着刺鼻的味道，是刚打印出来的。

我忍不住抬头看向洛宁，想说些什么，所有的话在看到她脖颈处的那抹红痕后，消失殆尽。

她和沈逸的暧昧，就这样赤裸裸的袒露在我面前。

我忽然发现，不管我怎么自欺欺人，我们的婚姻，早就像隔夜的饭菜，已经腥臭。

也许是我过于平静，洛宁眼里有一丝不解，但她抬起手看了一眼时间：“这份离婚协议书只是做做样子，哄哄沈逸，你知道的——”

我打断她的话：“我知道的，沈逸是病号，病人要保持心情愉悦。”

这样的话，我听过无数次。

洛宁每一次都用这一句话，逼我让步，逼我理解她选择沈逸。

以前我听到的时候，总会和她大吵大闹，可现在——

我看着洛宁在离婚协议上签的字，忽然止了和她争吵的心，心里毫无波澜。

我抬起头问洛宁：“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洛宁回答得很干脆：“我知道啊，你妈的忌日。”

我一时语塞，忽然不知道说什么，而洛宁似乎也不想跟我多说一句话，只是又将离婚协议往我面前递。

我知道她不耐烦了。

无名指上的婚戒烫得我发疼，我握紧婚戒，沉默许久，接过离婚协议，一笔一划的签下我的名字。

我也终于明白，我和洛宁的婚姻，早该结束了。

洛宁头也不抬，小心的将离婚协议放在文件袋里，语气淡淡：“这些天你先搬出去吧，我让沈逸来家里住，你在这他会不高兴，也不方便。”

我的心忽然一下子就死了。

原来心如死灰是这种感觉。

忍着泪看了周围的环境，这是我一手布置的，如今成为嘲笑我的证据。

离开前遇到洛宁的朋友，他们笑嘻嘻的，进门前还撞了我一下，又嬉皮笑脸的跟我道歉。

我没有理会他们，茫然的走下楼，晚风将我昏昏沉沉的脑袋吹得有些发烫，我这才发现，我没带手机。

回到家中，我看到洛宁一脸轻松的坐在椅子上和朋友喝酒。

里面的欢声笑语在见到我的时候，戛然而止。

洛宁看到我，一脸不耐：“你怎么又来了，能不能不要这么死皮赖脸。”

我摇头，拿上手机，转身离开。

门还没关紧，我便听到屋内传来爆笑声：“你看他一副丧家犬的样子！”

“洛宁姐，姐夫是不是上辈子欠你什么了，这辈子对你百依百顺啊？”

“什么欠不欠的，那是洛宁驭夫有道，洛宁，离婚这么大的事，还因为沈逸，他都同意了，该不会你有更过分的要求，他都不会拒绝吧！”

我的手搭在门把手上，迟迟不肯离开。

我想彻底死心，却也对我和洛宁之前的感情抱有一点希望。

过了好一会，洛宁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那我们要不要打个赌？看看他会不会真的和我离婚。”

“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一个月后是他父亲的忌日，到时候我约他去民政局，带上沈逸，沈逸一直很想看乐子呢，就当给沈逸一个乐子，让他开心开心。”

2.

我看着洛宁，突然觉得她很陌生。

为了沈逸，她什么都可以做。

那么我呢？

我们青梅竹马长大，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和洛宁是青梅竹马，小的时候，两家的长辈开玩笑着，将我们的婚约定下来。

约定好，如果以后我或者洛宁，两情相悦的话，就成为亲家。

自从父母去世后，我被洛宁的父母接到家中，他们对我很好。

也许是父母离开后，那些对我笑脸相迎的亲戚对我变了个态度。

在得知我会去洛家时，他们直言不讳的告诉我，我如今就是一个累赘，如果不小心谨慎，就会被抛弃。

其实洛宁的父母对我很好，也很照顾我。

可我总有寄人篱下的局促感。

洛宁长大后，就不再是跟在我身后的小女孩，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喜欢的人。

虽然我很喜欢洛宁，将洛宁当成这个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人。

可我还是选择成为朋友，默默的守护着洛宁。

在学校里。

洛宁和沈逸，是出了名的模范情侣。

郎才女貌，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走到最后。

我在沈逸面前，就暗淡了许多。

她和沈逸在一起一年，每天都在和伯父伯母吵架，伯父伯母不喜欢沈逸，他们想撮合我和洛宁。

洛宁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厌烦，甚至对我避之不及。

所以很少人知道我和洛宁是青梅竹马。

我一直在努力调节她和伯父伯母的关系，可是他们总是坚持着让洛宁和沈逸分手。

洛宁坚持了一年。

一年后，沈逸提交了出国申请。

是洛宁求着我，让我把名额让给沈逸。

沈逸出国后，很快向洛宁提出分手。

那天，洛宁收到沈逸提分手的消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冲动的想要跑去机场，去M国找沈逸。

雨下得很大，洛宁跌跌撞撞的跑着，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

还是赶不上最近的航班。

我陪着她前往M国，却看到和其他女生拥吻的沈逸。

洛宁红着眼，失魂落魄的站在不远处，整个身子摇摇欲坠。

回国后的某一天，她问我：“你会背叛我吗？”

“如果不会，和我在一起好吗？”

我就这样和洛宁在一起了，毕业后，在伯父伯母的支持下，我和洛宁领了证，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我以为我会这样和洛宁幸福的度过余生。

可没想到，婚后三年，沈逸回国了。

他瘦得不行，眼里全是泪水。

沈逸哭着告诉洛宁，当年分手是因为他生病了，不想耽误洛宁。

沈逸还说：“我很想你，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思念，能不能陪我一段时间，我不想留下遗憾。”

于是，洛宁又回到沈逸身边。

一次又一次的因为沈逸，而将我丢下。

3.

我在楼下，看着属于我的家灯火通明。

只是这灯火，等的人却不是我。

一周后，沈逸惨白的脸忽然出现在我面前，他对我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

洛宁踩着高跟鞋走进来，温柔的探了探沈逸的额头，微微舒了一口气。

温和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变得冷漠。

她语气淡淡：“阿逸不想一整天都躺在家里无所事事，所以我给他安排到公司，你收拾一下，把这个工位让给阿逸。”

“他身体不好，需要多照照太阳，你这个办公室，阳光正好。”

我抬起头看向沈逸，沈逸对我露出一抹挑衅的笑容，却缓和语气：“宁宁，君子不夺人所好，沈总监在这里呆着好好的，我也不好抢了他的位置。”

“随便给我找个位置就好，如果可以，找一个可以让我看着你的位置。”

听到沈逸的话，洛宁无比心疼，朝我大声呵斥：“还冷着干嘛，这是我的公司，别以为你给我拉了几个大客户，你就可以给我摆脸色看！”

身边的助理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我拦住。

我站起身，将我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准备如洛宁的愿。

洛宁突然又开口道：“你手中的正在和姜小姐洽谈的项目，也交给阿逸吧。”

“阿逸是从M国回来的，跟姜小姐是同校同学，想必会有共同话题，可以给我争取更多的利润。”

我瞳孔微缩，助理忍不住开口，为我打抱不平：“洛总，总监为了这个项目，熬了一个月，好不容易才争取到和姜小姐见面的机会，你怎么就这么轻易的交给其他人，万一他不熟悉项目流程咋办！”

洛宁皱着眉，冷冷的看着我。

沈逸笑了笑，揽住洛宁的腰肢：“好了，宁宁，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可以接一个新的项目，虽然我身体不好，但是我还是会努力的。”

洛宁心疼的看了沈逸一眼，沉下脸对我说：“行了，就这样吧。”

助理还想在说些什么，又被我拦住。

搬东西到另一个办公室的时候，助理愤愤不平：“总监，你怎么就这么让那个人捡漏了！你为了这个项目辛苦了那么久，真不值得。”

“你和洛总明明是夫妻，她怎么对一个外人这样！”

我笑了笑：“罢了。”

“我们已经离婚了，就等一个月的冷静期了，我也准备辞职了。”

助理沉默了一会，低下头帮我收拾东西。

临近下班的时候，洛宁敲了敲我的桌子：“姜小姐说今晚有空见面，阿逸来得匆忙，没找到靠谱的助理，况且这个项目一直都是你在负责，今晚就由你当阿逸的助理。”

4.

洛宁对我说：“别让他太辛苦了。”

我看着洛宁理所当然的样子，忽然很想笑。

我是不是要感谢她觉得我靠谱？

我刚想拒绝，可忽然想起我的助理，他爸爸生病了，正需要这个项目的提成。

我不能让沈逸搞砸这个项目。

洛宁不放心沈逸，也跟了过来。

看到姜小姐的时候，我微微一愣，记忆里一个怯生生的女孩突然浮现在我脑海中。

姜小姐看到我，眼睛弯了下来，她没有理会洛宁，也忽视了沈逸朝她伸出的手，径直走到我面前：“沈临安，好久不见。”

“我是姜年年。”

听到姜年年这三个字，我恍然大悟。

妈妈是高中老师，曾经她班上有一个学生，因为家庭原因，所以妈妈对她格外照顾，经常会让她来到家里吃饭。

那时候的姜年年很瘦，皮肤蜡黄，穿着宽大泛白的校服怯生生的站在屋里。

她很内向，跟我打了个招呼，就沉默着趴在桌上写作业。

后来妈妈爸爸相继去世，我搬去洛家，就在也没见到她了。

如今突然重逢，我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心里也有些高兴。

如果妈妈还在，一定很开心。

沈逸脸色有些尴尬，他不安的看向洛宁。

洛宁脸色微沉，还是挤出一抹笑容：“姜小姐，我身旁这位是我们公司新上任的总监沈逸，接受了这个项目，沈临安如今是沈逸的助理。”

洛宁还想说些什么，姜年年径直打断了洛宁的话：“我不管你们这些弯弯绕绕的，但是当初是沈临安负责和我洽谈的，我只认他，也只和他谈项目。”

洛宁脸色一黑。

沈逸忽然捂住胸口，喊了一声心疼，洛宁瞬间将一切抛之脑后，拉着沈逸的手无比紧张。

姜年年冷笑了一下，毫不客气的说：“一般人的心脏在左边，这位先生捂着的却是右边，难道我今天遇到一个特殊的群体，心脏长右边了？”

沈逸无比尴尬，捂着胸口的手不知道是该放下还是该换边，他不安的看着洛宁。

洛宁安抚着拍了拍他的手：“我知道，你就是给我找个台阶下。”

她很快收拾好脸上的情绪，笑着跟姜年年说：“既然姜小姐想要和一个助理洽谈项目，那我就先和阿逸回家了，他身体不好。”

临走前，她看了我一眼，眼里全是谴责。

似乎在责怪我抢了沈逸的风头。

5.

这一个月我一直住在酒店，直到洛宁给我发消息，让我去民政局。

我看着手中的戒指，淡淡的笑了笑。

离开前，我将戒指丢进垃圾桶。

看着手指上空荡荡的地方，我的心情有些复杂。

民政局门口，洛宁和她的朋友站在那，她身旁还有沈逸。

所有人都戏谑的看着我，似乎是等着我跪在地上，求洛宁回头，不要和我离婚。

洛宁挽着沈逸的手，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来得还挺快。”

我看着洛宁，想起一个月前她和朋友打赌的话，忽然开口问：“洛宁，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洛宁笑了笑：“我当然知道，每一年我都被逼着记着，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

我也笑了笑，可是心中的疼痛越来越明显，丝丝缠绕的痛意绑进血肉中。

我闭了闭眼睛，平静的和洛宁走着流程。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没见过两人离婚，一大堆朋友都过来围观的，但她也只是皱了皱眉头，照例询问我们：“你们不后悔吗？”

洛宁还没说话，我便斩钉截铁的回答工作人员的问题：“不后悔。”

洛宁看了我一眼，有些犹豫。

而她身后的沈逸咳嗽了几声，洛宁紧张的回头看着他，沈逸对洛宁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宁宁，没必要为了我这么做，我的心情并不重要，只要你开心就好。”

“想必沈先生只是一时生气，你们好好谈一谈。”

洛宁听到沈逸的话，看向我的眼神冷淡下来，她冷哼一声：“有什么可谈的，你以后不要跪着求我复婚就行。”

离婚证很快就拿到手。

和结婚证一样的红色。

只可惜，两个意思天差地别。

手机嗡的响起，是洛父的电话，他问我和洛宁怎么还不回家，他们已经准备好祭品。

还有一条姜年年的消息，我没有点开，而是接了洛父的电话：“伯父。”

“谢谢你和伯母，我和洛宁已经离婚了，我自己去祭拜我爸就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我轻声说了一句再见，然后便挂了电话。

洛宁的朋友嘲笑我：“说得煞有其事，不会是故意的吧，欲擒故纵么？”

我没有理会，点开姜年年的消息。

一个月前，姜年年得知我和洛宁要离婚的消息后，便一直陪着我。

我很熟悉她看我的眼神，这样的眼神，我曾经这么看过洛宁，洛宁也这么看过沈逸。

好几年没见，姜年年变得勇敢大方，她大大方方的向我表达了她想要和我在一起的意愿。

这一次，甚至还十分有勇气的问我：“这一次，你愿意娶我吗？”

她的状态一直是正在输入。

可以看出来姜年年的忐忑。

看着洛宁和沈逸无比亲密的样子，我心里忽然有一股戾气，回复姜年年：“好。”

我的消息刚发出去，姜年年的消息同时也出现在屏幕上：“没事我开玩笑的。”

见到我的回复，她立马撤回了。

我本来为我的冲动而后悔，看到这一举动，心情竟然有些轻松。

没有再看洛宁一眼，转身离开。

这一次，我真的该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