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1章
五一值班表刚排好，当急诊科主任的妻子就说要参加跨省医疗支援。
这也是她第五次推掉我们回家探亲的计划了。
可是下午她的师弟就发了抖音，是妻子和他回老家看望他母亲。
她那双只做高精度手术，从来不碰家务的手毫不避讳地给老太太捏起了脚。
配文是：能娶到这么贤惠的老婆，真是好福气。
我平静地点赞，并评论：“相亲相爱一家人。”
简单的动作却让院里炸开了锅，很快视频就被人偷偷转发到各大科室。
他们都在讨论接下来妻子会和我怎么闹。
凌晨她冲进科室，身上还带着土腥味。
“你故意让全院看我笑话？陈师弟刚经历医闹，我带他散心怎么了？你们行政岗懂什么一线压力？”
“不就是没陪你回去看你妈吗？”
“她只是瘫痪在床又没死，五一结束去看就是了。”
听着这不像人说的话，我直接挂断电话。
五一结束，我们就该离婚了。
……
“林淮，你故意点赞评论，是想让全院都知道我陪陈铎回老家？”
计楚涵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里的水溅湿了值班表。
“他母亲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我带他回去探望有错吗？你一个行政岗的，根本不懂我们一线医生的压力！”
“探望老太太需要去给她捏脚？”
计楚涵猛地缩回手，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却立刻被愤怒掩盖。
“那又怎么样？陈铎刚经历医闹，情绪崩溃，我作为导师关心下属有问题？”
她毫无自知之明的话让我火冒三丈。
关心下属可根本用不着做到这个地步。
“我们都快两年没回去看爸妈了。”
“计楚涵，我爸妈待你不薄吧？现在我妈瘫痪在床，你都不肯回去看他们一眼？”
何止是不薄，我父母简直将计楚涵当亲女儿来对待。
二老一生的积蓄也都给我们买婚房用完了。
所以有病也扛着，导致最后错失最佳救治时间，瘫痪在床。
“你和陈铎再怎么亲近，他都是外人吧。”
“他母亲手术成功，我们已经包过很大的红包了。”
“这是第几次因为他把计划打乱了？”
“计楚涵，你不觉得你太过了吗！”
她还是不服气。
“陈铎的母亲刚从鬼门关回来，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
我重重把手边的文件拍在了桌子上。
计楚涵口口声声的说那老太太身体不好，可照片上明明膀大腰圆，油光镫亮，恐怕都有我两个重了，这是生病的状态？
“同情心？”
“我妈对你这么好，你给她捏过一次脚吗？或者说你给她做过一顿饭吗？”
我的话让计楚涵哑口无言。
突然，我发现她身上似乎少了些什么。
“计楚涵，我妈送你的镯子呢？”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敷衍道。
“做手术不让带首饰，我把它收起来了。”
我感到疑惑，白天抖音视频里面她还带着那个金镯子。
那是我妈融了外婆留给她的遗物给计楚涵打的。
她声音稍微软了下来。
“这次是我不好，我只是看小陈可怜而已。”
“下次放假我一定回去好不好？”
听着这已经被用过无数次的借口。
我只能从她的话里听出无穷无尽的敷衍。
我低头笑了笑，将抽屉里的离婚协议又往里推了推。
计楚涵，没有下次了。
2 第2章
呼吸机的警报让她找到了合适的借口脱身。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表情平静。
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微信图标还在不断闪烁。
各科室群里早已炸开了锅，有人将陈师弟抖音视频的截图配上戏谑的表情包到处转发。
“两位可真是‘般配’呢。”
“计主任真是贤惠啊。”
完全不管我是否在群里。
倒不如说这些话就是在说给我看的。
陈铎本来也不是一线医生，和我一样是行政科的。
结果实习刚一个月就因为玩忽职守，玩手机填错了患者信息，捅了大篓子。
妻子没有询问过我的意见就将这口黑锅丢给了我。
我差点被处分，陈铎却拍拍屁股大摇大摆地进了计楚涵手下的手术科。
在手术科室他又惹了好几次麻烦，最后还是我擦屁股。
这种事情多了几次，就让我在医院众人眼里没有半分威信可言了。
更别说陈铎这个草包除了会给人添乱，什么都不会。
同事们不敢对他们俩置喙，所以负面情绪都落到了我这个毫无作为的“窝囊丈夫”身上。
手机嗡嗡响了起来。
陈铎又发了新抖音。
他写了一大段表示“我再也不玩抽象”的小作文。
并且特意@了我。
内容似乎是在向我道歉，但是阴阳怪气的话语没有半点道歉的意思，甚至是在暗示我小肚鸡肠。
这么低端的挑衅。
我不信计楚涵会看不出来，但是她可能不会在意吧。
视频表明他还在老家，但现在早就到他的轮班了。
他不过是有恃无恐知道我妻子会给他善后罢了。
我早就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但真正让我彻底失望的是他视频里的片段。
“小计真是贤惠哦，还给我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说这话的时候，那个老太太戴着那个令人眼熟的金镯子。
我对计楚涵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就此破灭。
我没有犹豫，在原本空着的男方那一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种日子，是时候结束了。
3 第3章
次日晨会，院长面色凝重地敲了敲桌子。
“上周三病区患者信息录入错误的事，必须追责到底！”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刺向我。
陈铎缩在计楚涵身后，摆弄着手机，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计楚涵突然站起身，声音冷硬：“林淮是行政总负责人，审核流程全在他手里，这次事故他难辞其咎。”
我攥紧手中的钢笔，指节发白。
陈铎填错的病历单，我明明在系统里标注过三次“高危待复核”，却被计楚涵强行跳过流程。
如今患者术后感染，家属闹上门来，她倒将脏水泼得滴水不漏。
“计主任。”我盯着她的眼睛：“系统日志里还有你的强制审批记录。”
会议室一片死寂。
众人没有想到这次我会和计楚涵对着干。
明明以前陈铎惹出麻烦，都是我配合计楚涵的说辞，把责任揽下来。
在短暂的惊诧之后，计楚涵盯着我的眼睛说道。
“但是你才是行政的负责人，每张单子都需要你签名。”
我针锋相对。
“所以我才留下了待审核的批注，我没有让那些错误通过审核！”
“至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计主任为什么不问问录入这些信息的人呢？”
“我可以承认我失察的错误，但是不能接受本不该在我身上的罪名。”
刚才还得意洋洋的陈铎这下彻底坐不住了。
他的失误本来就经不起查，没有我打掩护，他免不了处分。
“确实如此，小陈······”
院长刚开口就被计楚涵给打断了。
“陈医生和我都是一线工作者，我们的操作不应该由一个从来没做过手术的人指指点点。”
只是刚提到陈铎，计楚涵就迫不及待得蹦出来维护。
如果不是已经彻底对这个女人死心，我免不了又要为此伤心。
她这句话不仅是在针对我，甚至在攻击绝大多数的医疗工作者。
“但是的确是陈铎亲自录入病人信息出现了错漏的问题。”
院长保持了会议开始时候的强硬，严肃地说道。
“陈医生的行为只是情急之下的失误，我们一线工作者有资格下这样的决断。”
“哪怕是我们的老师也会同意这一点。”
在计楚涵搬出自己老师之后，院长止住了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
那位医疗学术界的大牛不是他能够招惹的。
但是计楚涵这么强硬地，不计代价哪怕强行和院长对着干也要保护陈铎的行为，让会议室里的很多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向了我。
陈铎终究还是免除了这份早就该落在他头上的处分。
在前几次出纰漏的时候，院长就很清楚陈铎应该担主要责任。
只是之前我配合计楚涵让院长再不满也不好动手。
但这次我不会再听计楚涵的话了。
只是我没想到计楚涵能为陈铎做到这个地步。
4 第4章
当天晚上，她带着陈铎一起回了家。
她身后还跟着一对鬓发斑白的夫妇——她的父母。
“小林啊，不是我说你。”岳母一进门便尖着嗓子。
“小陈多好的孩子，你非要跟他过不去？”
岳父杵着拐杖冷哼。
“楚涵天天在手术台拼命，你帮不上忙就算了，还拖后腿！”
陈铎在旁边一脸委屈。
“叔叔阿姨，都怪我，如果我没出现失误……”
计楚涵立刻打断他的话。
“不怪你，都是林淮的错。”
她转身瞪着我。
“愣着干什么？还不给小陈倒茶！”
我看着陈铎，他的表情好像很委屈，但是看向我的眼神中满是挑衅和得意。
计楚涵喊她父母过来就是为了向我施压。
我镇静地坐在了原地，半点没有给陈铎倒茶的意思。
计楚涵要找人过来撑腰本来就是因为缺少底气。
见我没有半点服软的意思，她反而没有坚持继续给我下马威了。
“明明就是帮小陈说一两句话的事，非要闹到这个地步。”
“帮他顶这点小错怎么了，你的前途和小陈的前途比算不得什么。”
眼前这个应该算是我妻子的人的话语快把我气笑了。
但凡他正常工作不开小差就不会出这么大的纰漏，这也能怪到我身上？
严重处分可不是他们口中的“小错”。
而且他这个连简单文书工作都做不好的人有什么前途？
去害更多病人的前途吗？
计楚涵作为医生本不该赞同他们的这种言论，但她还是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我发现我还是不够了解你，之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自私！”
“如果你非得和陈铎过不去，那我们离婚算了！”
计楚涵说道。
神色里满是不自然。
任谁都能看出来，她只是想拿离婚作为筹码，迫使我让步。
就是这么粗糙的要挟，却每次都唬得我低声下气得去请求她得原谅。
当她习惯性地将我们的婚姻当作迫使我让步的筹码，这段婚姻本身就已经失去了意义。
上一次她拿离婚要挟我，是因为我向她质问她在工作中和陈铎过于亲近的举止。
我们甚至真的闹到了民政局前，一路上无论我怎么妥协，怎么说软话，她都表现得非常坚决。
直到到了民政局门口，她才表示自己“宽容大度”原谅了我。
我的持续沉默引得他们更加不满。
计楚涵甚至推搡了我一下。
“你说话啊，装哑巴干什么。”
我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摆在了桌子上。
岳母抓起茶几上的离婚协议，尖声大笑。
“哎哟，还学人家离婚？你是在威胁我们吗！”
岳父也附和道。
“离了好！小陈早该转正了！”
从他的话不难看出，他们早就知道计楚涵和陈铎的事情了。
陈铎“扑通”跪倒在地，眼泪砸在地板上。
“林哥，我走就是了……你别跟师姐离婚，她每次值完夜班都偷偷哭……”
演技精湛，就好像他真的这么想似的。
如果不是看到他偷看我时眼底的笑意，我可能还真会怀疑自己呢。
岳父岳母连忙扶起了这个他们眼中的“好女婿”。
顺势又开始数落我。
唯独计楚涵眼里闪过慌乱的神情。
“你为什么要和我离婚？”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笑的。
“呵呵，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有数。”
“现在问我为什么要和你离婚？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吗。”
计楚涵听到这番话，反而像是想到了些什么，淡定了下来。
“差点被你吓到了，假离婚协议可没有用。”
“你还真是长进了，都知道用离婚来威胁我了。”
“只是离婚需要两个人都签字才有用，我可没有签过。”
“签过。”
我的话让计楚涵脸色一变。
“清明节的时候，你要陪你的好师弟，拿离婚威胁我，你当时签的字。”
计楚涵的脸阴沉得仿佛要结冰。
她拿起那份协议开始反复确认。
看到她得脸色，我只感到奇怪。
她拿离婚威胁我，和陈铎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开心。
怎么我真要和她离婚了，她又不乐意了。
一旁的陈铎凑了过来。
“哎呀，林淮哥都和世界结婚七年了，怎么能这么轻易离婚呢。”
“哥，你慎重考虑一下，本来不用走到这一步的。”
可能是他太高兴了，忘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声音里的笑意引起了计楚涵的反感。
“你先别说话。”
计楚涵的话让陈铎当场噎住。
她转而面对着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轻松些。
“我承认我之前和师弟确实走的太近了。”
“是我不对，可是我们也没有必要离婚啊。”
“改天我请我老师他们一起给咱妈调养调养身体。”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就同意了，但是现在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我妈给你的镯子为什么会出现在陈铎他母亲的手腕上？”
计楚涵脸色惨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拉住了我的手使劲摇头。
我直接将她一把甩开。
“计楚涵，我们已经完了，结束了！”
我的喊声让她脸上满是惊慌。
她拿起那几份协议，将它们撕成了一地的碎片。
“不行，我不同意，我们不能离婚！”
“我们坐下来慢慢谈一谈好不好······”
我无情的话语让她彻底崩溃。
“文件我几天前就已经送到过民政局了，已经在走程序了。”
“明天的这个时候，应该就拿到离婚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