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对方正在输入"又消失，第七次删掉打好的"今天下班早吗"。客厅里母亲择菜的声音混着电视剧的嘈杂，塑料盆磕在桌沿上："发消息别老用问号，姑娘家不爱看耷拉着脸的。"他望着对话框里自己发的"早安""吃了吗""今天天气不错"，像三串晒在铁丝上的蔫茄子，而对面只回了"嗯""哈哈""表情包"。

媒人李阿姨的电话在八点准时打来时，陈宇正对着天花板数吊灯的水晶珠子。母亲的嗓门穿透卧室门："对对，这孩子就是太木讷，您跟王姐说说，再给次机会？"他攥紧手机壳，想起三天前在咖啡馆见面时，姑娘全程划着手机刷小红书，说到"平时喜欢看书"时头也没抬："哦，我最近在追《长相思》。"

"你倒是主动点啊！"母亲推门进来时带起一阵风，围裙上还沾着韭菜叶，"当年你爸追我时，下雨能在单位门口等三小时。"陈宇盯着母亲手机里存的相亲对象资料：体制内、有房、独生女，像超市货架上贴着"热销推荐"的罐头。他想说那天分开时姑娘连再见都没抬头说，话到嘴边却成了："她上周约了闺蜜去迪士尼。"

媒人第三次追问进展时，陈宇正在地铁里被人群挤得贴在玻璃上。李阿姨的语音带着地铁报站的杂音："姑娘说你不主动，现在小姑娘都等男生哄。"他看着手机里那句没发出去的"要不要周末去看展"，想起同事小张说的"现在相亲就像玩闯关游戏，男生得自带破冰技能、话题库和舔狗脚本"。

周末家庭聚餐时，表哥拍着他肩膀笑："男人就得脸皮厚，我追你嫂子时，早安晚安雷打不动发了三个月。"火锅蒸腾的热气里，陈宇看见表嫂在桌下翻了个白眼。突然明白那些"主动点""多聊聊"的话，就像让旱鸭子去深水区练习游泳，没人在乎池子里有没有水。

深夜删聊天记录时，陈宇发现姑娘的朋友圈更新了：和闺蜜在日料店举着清酒杯子，定位在"黑松白鹿·需要提前两周预约"。他想起自己发"附近新开的日料店评价不错"时，对方回的"太远了"。原来不是不主动，是所有主动都像撒在冰面上的黄豆，滚了一圈又回到自己脚边。

母亲又在张罗下一场相亲时，陈宇终于说："她没看上我，再主动也没用。"母亲手里的日历本停在"5月18日 相亲·王姐介绍"那页，台灯在她眉间投下深沟："你怎么知道没看上？"他望着窗外零星的灯火，想起咖啡馆里姑娘手机屏保上的男生——穿着潮牌卫衣，手腕上戴着他认得出的某奢侈品手链。

这场全民参与的相亲闹剧中，男生像被按在流水线上的工件，被要求磨去所有棱角，打磨出"主动""体贴""会哄人"的标准配件。没人在意女生划过手机时眼底的冷淡，没人听见"再主动点"背后的潜台词："就算没感觉，也请按流程表演下去。"

直到某天在商场遇见上次的姑娘，正挎着屏保上男生的胳膊挑口红。她看见他时愣了一下，很快恢复礼貌微笑："你好啊。"他突然懂了：有些沉默不是需要攻略的关卡，而是对方早就亮起的红灯。感情从来不是单方面的愚公移山，而是两个人愿意一起搭座桥。

回家路上，母亲的消息又弹出来："下周张阿姨介绍了个老师，条件可好了......"陈宇望着霓虹闪烁的广告牌，突然很想告诉所有举着"主动点"鞭子的人：真正的喜欢是藏不住的眼神，是忍不住的分享欲，而不是在对话框里表演的提线木偶。当女生把"不主动"当作借口时，或许只是没说出口的"没看上"——这道题，从来不是男生不够主动，而是从一开始，就没人问过他愿不愿意做这道必答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