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寨子里，女人只有生下孩子后才能剪掉长发，正式为人妇。
未婚夫却在我生日那天，趁我酒醉剪了我留了二十七年，及膝的头发。
拿去给他患癌化疗的白月光做假发。
我崩溃痛哭，他没有丝毫愧意，一脸不屑。
“什么规矩？封建糟粕罢了。你这么在意，我们现在就生。”
暴行后，他抽身离去。我擦干眼泪，报警留证，拨通了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
“我现在还可以后悔吗？”
1
“随时。”
男人没多问。
我把火车车次和日期发给了他，他说会来接我。
和康见秋在一起后，我已经快三年没回去了。
我收拾东西，第一时间就发现盒子里的香囊不见了。
我顿时心慌发颤。
香囊是我阿爸亲手绣的，送给阿妈的定情信物。
里面放着我阿妈的发丝。
也是他们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别发疯，没人动你的东西。”
康见秋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我确信自己就放在这个抽屉里，但还是把整个卧室都翻了个遍。
这时沈薇薇发了一张实况图，“不经意”露出了床头柜上的香囊。
我冲到医院，康见秋正在喂沈薇薇吃水果。
“这是什么？”
我抓起香囊，一摸就发现不对。
“里面的头发呢？”
康见秋站起来，把我和沈薇薇隔开，一副保护的姿态，生怕我发疯。
“什么头发？你魔怔了？”
我气得心脏刺痛，咬着牙质问他：
“我问你，我的香囊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是空的！里面的东西呢！你不是说没人动吗？那你们是鬼还是……”
啪——
他打我。
半边脸热辣辣，连着耳朵嗡嗡疼。
“冷静了吗？一个破香囊，你至于这么歇斯底里？”
破香囊？
他忘了自己捧着香囊跟我阿爸阿妈保证，一生一世以我为先，照顾我保护我，不让我受一点委屈。
“那个……青青……”沈薇薇虚弱地开口，“对不起，是汐汐不懂事，偷偷拿了你的东西，里面的头发好像也被她扔掉了。我真的不知道这个香囊对你这么重要，回头我一定严厉教育她，让她好好跟你道歉。”
孩子不懂事，她不知道，那康见秋呢？
他最知道，只是不在乎而已。
我攥紧香囊，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阿妈生我难产，我没见过她。阿爸说我长得很像阿妈，尤其是头发，跟阿妈一样又黑又亮。
我的头发被一刀剪了，阿妈的发丝也没了。
我和阿妈的连结都没有了。
脑袋轻飘飘的，心里的空洞仿佛要将我这个人吞没。
“呕……”
沈薇薇难受呕吐，康见秋马上转身过去关心。
“你别管我，我没事，你快带青青上药，跟她好好道歉！”她推他。
他抚着她的背，淡漠地扫了我一眼，“是她小肚鸡肠。”
“康见秋，我们分手了。”
我转身往外走，沈薇薇焦急地叫康见秋追我，康见秋满不在乎地说：“没事，闹脾气而已。”
“还难受吗？再喝一小口……”
骄阳炽热烤脸，我却感觉寒冷彻骨。
三个月前，我和康见秋领证的前一天，沈薇薇带着女儿回来了，自己被确诊宫颈癌。
“事有轻重缓急，结婚不急，再等等。”
我早就该知道，等不到那一天了。
2
康见秋是珠宝设计师，他有原则，不使用自己设计的作品。
所以我们的婚戒是直接买的成品。
有一次他在工作室趴桌子上睡着，我看见一枚素戒，里面刻了“S&K”，我们两个的姓氏。
我惊喜地戴上。
“谁允许你碰的？”
他醒了，立刻暴怒，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样子。
直接把戒指从我手上撸下来。
我手指脱臼了。
他跟我道歉，忏悔，解释。说戒指是姐姐的。
他有一个龙凤胎姐姐，几年前意外离世了。
很巧，还有几天就是她的忌日。
我信了。
但现在这枚戒指，明晃晃戴在沈薇薇的无名指上。
细究起来，也不能说他撒谎。
沈薇薇比他大两岁，一起长大，也是“姐姐”。
我拦出租车，康见秋突然拉住我的手。
“回家。”
他没直接回家，先去了菜市场。
“薇薇想喝莲藕马蹄汤，你挑食材一定要新鲜。”
我下车，往反方向走，上了一辆路边等客的出租。
等我到家，汐汐正抱着我的相机往地板上砸。
我心脏骤停，冲过去抢了过来。
“你们怎么进来的？”我强忍怒火质问照顾汐汐的阿姨。
汐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我给她们的密码。”
康见秋后脚到了，抱起汐汐。
扫了一眼我手里的相机，先开口：“你自己没放好，怨不了孩子。”
拿出手机给我转了一笔钱。
“再买一个就行了，应该够了吧。快去做饭，汐汐饿了。”
我闭了闭眼睛，扬手把相机用力摔到地上。
他送我的第一个礼物，我也很珍惜。本来想带走的，现在也不用了。
“水青！你吓到汐汐了！”
汐汐大哭。
我冷笑，“我没砸你们头上就很善良了。”
我转身，汐汐大喊：“坏女人！我讨厌你！”
用水晶球朝我砸过来。
我突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你演什么？汐汐力气小，根本没碰到你。”
“别管她，一会儿就自己起来了……”
不知道康见秋后来为什么又管我了，我在医院病床上醒了过来。
康见秋正在抚摸我的头发，见我突然睁眼，动作顿了一下，接着做完了。
“醒了。”他声音温柔，“明天我陪你去把头发修一修，它还会长的对不对？”
“等薇薇这疗程的化疗结束，我们就去把证领了。”
他低头要吻我，我马上偏头躲开了。
下一秒，他手机震动。看了一眼立刻站起来要走。
“别生气了，你自己看着点滴，输完了喊护士，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叫住他。
“我的香囊呢？”
3
康见秋的表情让我心脏狠狠往下一坠。
“可能是我抱你来出来的路上掉到哪儿了，我叫人去找了。”
“你一直攥在手里，不一定什么时候松手就……”
他在说谎。
我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
“康见秋，我最后问你一次……”
他抢话：“我知道它对你很重要，我回头去学，给你做一个一模一样的行吗？”
他手机又来电话。
“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了。”
他要走，我拔掉输液针从床上起来，抢下他的手机。
“见秋，青青醒了没有？要不我还是带着汐汐当面跟她道个歉吧。”
汐汐大叫：“我才不要！不就是一个破布袋子吗？康爸爸已经送我了，我想剪就剪，想扔就扔！”
康见秋脸色铁青，把手机抢了回去。
“汐汐……她还小，你是大人……”
我整个人晃了一下，后退坐到病床上。
“她扔哪儿了？”
康见秋不耐烦道：“没了就是没了，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补偿你。这件事到此为止。”
他出去叫了护士进来。
我泪流满面。
“为了男人真的不值得。”护士姐姐递给我一包纸巾。
我连一声“谢谢”都说不出来。
我恨康见秋，也怨我自己。
为什么不把香囊装好？
为什么不吃东西，害自己晕倒失去意识？
……
为什么当初不听那个人的话，固执地袒护康见秋，认为他就是我一生的良人。
我突然呕吐，没给我时间拿垃圾桶。
下一秒，沈薇薇带汐汐进来了，康见秋落后几步关上了门。
“咦……好恶心……”汐汐嫌恶地捂住口鼻。
沈薇薇用力打了她后脑勺一下，“沈汐！我怎么教你的？”
汐汐委屈大哭，转身抱住康见秋的大腿。
“我真的把你惯坏了，你再这样下去……”沈薇薇气短，难受地撑住床栏。
康见秋立刻扶她坐下。
她看向我，身体往前一滑，跪到了床边。
“对不起青青，都是我没教好孩子，让她闯了这么大的祸。你有气就往我身上撒，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薇薇！”
康见秋心疼地拉她起来。
汐汐一起用力。
沈薇薇也要拉汐汐跪下，“快！跟你青青阿姨道歉！否则你以后就不要叫我妈妈了。”
“薇薇你做什么……”
康见秋劝不住她，把矛头对向我这个受害者。
“看够了吗？可以了吗？要我也给你跪下吗？说一声没关系有那么难吗？水青，我一直觉得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善良的人。”
现在的我让他失望了。
“如果你还是这么不依不饶，那我需要再考虑考虑是不是要和你进入婚姻关系。”
我胃里难受翻滚。
“见秋你胡说什么？本来就是我们的错。我不该回来的，都怪我，都怪我……”
4
沈薇薇适时晕倒，结束了这场闹剧。
我又吐了一次，全是苦汁。
护士姐姐帮忙给我接了温水，发现我低烧，给我加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