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个月倒贴。” 另一个女人问原由。女人说：“我崽读大学。每个月要花三四千元。我一个月才挣二三千元。除了他的没有我的了。在我们这里一般的工作就二千多元钱。能找到四千元的工作那是好工作了。” 说话的女人叫陈秀，今年四十八岁，在小区门口的小超市当收银员。问她话的是同超市的理货员李娟，比她小五岁，孩子刚上高中。李娟把手里的牛奶摆进冷柜，直起腰看着陈秀，手里还拿着没拆完的纸箱。 陈秀的手在收银机上敲着，眼睛盯着门口，下午三点没什么顾客。她从口袋里摸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半个冷掉的馒头。这是她的午饭，早上从家里带来的，中午忙起来没顾上吃。 “那你丈夫不帮衬着点？” 李娟问。 “他在工地上看材料，上个月从架子上摔下来，腿还没好利索，在家躺着呢。工头就给了两千块医药费，后面再要就推三阻四。他那点积蓄早就花光了，现在家里连买菜的钱都得我来出。” 陈秀咬了口馒头，干得咽不下去，她拿起旁边的凉白开喝了一大口。 李娟叹了口气，她知道陈秀的难处。陈秀的儿子叫王磊，在省城读计算机专业。开学前陈秀特意去银行办了张新卡，每个月十五号雷打不动转三千五百块过去。有时候超市老板晚发工资，她就去隔壁水果店借，发了工资再还上。 上周陈秀的母亲生病住院，要交五千块押金。她翻遍了家里的抽屉，只凑出两千块，最后还是李娟借了她三千。陈秀说等这个月奖金发了就还，李娟知道超市的奖金最多也就五百块，这点钱对她来说杯水车薪。 有天晚上超市快关门时，王磊突然打了视频过来。陈秀赶紧把收银台的灯调亮些，镜头里的王磊穿着新球鞋，身后是装修精致的奶茶店。他说学校要交资料费，让陈秀再转五百块给他。 陈秀的手顿了顿，问他这个月的生活费花到哪去了。王磊说和同学一起报了编程班，还买了专业书，没乱花钱。陈秀没再多问，挂了视频就给李娟发消息，问能不能再借五百。李娟当时已经睡了，看到消息立马转了过去。 第二天李娟上班时，看到陈秀眼睛红红的，应该是昨晚没睡好。李娟劝她跟儿子说说家里的情况，别硬扛着。陈秀摇摇头，说孩子在外面上学不容易，不能让他受委屈。她年轻的时候没读过大学，就盼着儿子能有出息。 没过几天，王磊突然回了家。陈秀下班看到他时吓了一跳，以为他在学校出了什么事。王磊没说话，跟着她进了屋。家里的房子是老小区的一楼，墙皮都掉了，客厅里摆着的还是二十年前的旧沙发。 陈秀去厨房给他做饭，打开冰箱只有几个鸡蛋和一把青菜。她正想出门买肉，王磊拉住了她。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沓现金，递到陈秀手里。陈秀数了数，有两千块。 “这钱哪来的？” 陈秀的声音有点抖。 “我周末去做家教赚的。” 王磊低着头，“上次视频的时候，我看到你手上的冻疮，还有你穿的那件旧棉袄，都洗得发白了。后来我跟姑姑打电话，才知道我爸摔伤了，你还借了钱给外婆交住院费。” 陈秀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她别过脸去擦了擦。王磊接着说，他已经跟编程班老师申请了旁听，不用交学费，平时还能去学校图书馆打工，一个月也能赚一千多。 “妈，以后你每个月给我转两千就行，剩下的我自己能解决。” 王磊看着陈秀，眼神里满是愧疚。 陈秀没说话，只是把钱塞回他手里，让他自己存着当生活费。那天晚上，陈秀炒了鸡蛋，煮了面条，母子俩坐在小桌子旁吃着，气氛比以前缓和了很多。 李娟后来听说了这事，特意给陈秀带了袋排骨。陈秀推辞不过收下了，炖了汤给丈夫和儿子喝。她自己没舍得吃几块，都夹给了他们。 过了段时间，陈秀的丈夫能拄着拐杖走路了，找了个看车棚的活，一个月能赚一千块。陈秀也因为工作认真，被老板调到了白班，工资涨了五百。王磊每个月都会给家里打个电话，跟陈秀说他的学习和打工情况，偶尔还会寄些省城的小点心回来。 陈秀还是每天在超市收银，只是脸上的笑容多了些。她再也不用每个月到处借钱，口袋里偶尔还能剩下几十块，买些自己爱吃的苹果。李娟有时候跟她开玩笑，说她终于不用倒贴了。陈秀笑着点头，她说其实倒贴也心甘情愿，只是现在儿子懂事了，她心里更踏实。 有次王磊放假回来，帮陈秀把家里的旧沙发擦得干干净净，还修好了厨房漏水的水龙头。陈秀看着儿子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之前吃的那些苦，好像都不算什么了。她知道，日子虽然还是不富裕，但只要一家人好好的，就总有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