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村里刚结婚那几天,天天跟老公同房,住的土坯房,墙刷得白,家具是旧的,晚上一起看星星,没想着避孕,就觉得日子好。那时老公在镇上的砖厂干活,每天天不亮就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出门,傍晚回来时裤脚总沾着泥,手里却总不忘给我带块硬糖 —— 是镇上小卖部最便宜的水果糖,含在嘴里甜丝丝的,能甜到心里去。 过了俩月,我发现月经没来,心里有点慌,又有点盼。早上趁老公没出门,跟他说了。他攥着车把的手顿了顿,黑黢黢的脸涨得通红,没说话,转身往小卖部跑,回来时手里攥着包红糖,还有个苹果。那天他没去砖厂,蹲在门口给我剥苹果,皮削得歪歪扭扭,却没断。 从那以后,老公每天回来得更早了,说是跟工头商量了,干半天重活,下午早走会儿。他裤脚的泥少了,手里的糖却没断,有时是水果糖,有时是奶糖,说给我补身子。土坯房的窗台上,慢慢摆了些玻璃瓶,里面装着他捡的彩色石头,说等孩子生了,给孩子当玩具。 冬天来得快,土坯房不抗冻,老公找了些碎煤,每天早上提前半小时起来生炉子。我醒的时候,屋里已经暖烘烘的,他蹲在炉边烤红薯,红薯的香味飘满整个屋子。有回下大雪,他骑车回来摔了一跤,裤脚破了个洞,膝盖渗着血,却举着个油纸包,里面是俩热包子,肉馅的,说给我改善伙食。我给他擦药时,他龇牙咧嘴,却笑着说不疼,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开春的时候,我生了个儿子,老公在产房外蹲了半天,听到孩子哭,一下子跳起来,差点撞翻接生婆的药箱。他抱孩子的时候,手都在抖,不敢用力,生怕碰坏了。从那以后,他每天出门前都要先看看孩子,回来第一句话就是 “娃乖不乖”,手里的糖变成了给孩子的奶片,自己舍不得吃,都攒着。 砖厂的活越来越累,老公晚上总说腰困,我就给他揉腰。他说再干两年,攒点钱,把土坯房翻新一下,换几样新家具。有回我跟他说,晚上想再看看星星,他就搬了俩小板凳到门口,抱着孩子,我靠在他肩上,星星还是跟刚结婚时一样亮,只是身边多了个小的,呼吸匀匀的。 孩子半岁的时候,老公在砖厂升了小组长,不用再干最累的搬砖活,工资也涨了点。他买了辆新的自行车,不是二八大杠,是轻便的女式车,说以后我带孩子出门方便。那天他推着车回来,脸上的泥少了,衣服也换了件新的的确良,说给我也扯了块布,让村里的裁缝给做件新衣服。 夏天的晚上,屋里有点闷,老公就把凉席铺在门口,我们娘俩躺在上面,他给我们扇扇子。孩子睡着后,他就跟我说砖厂的事,说哪个工友家的孩子要上学了,哪个工友买了新锄头。我听着听着就笑,他也笑,手里的扇子扇得更轻了。有回他突然说,等孩子大了,要让他去镇上上学,不能像我们一样没文化。我点点头,嘴里含着他刚给的硬糖,还是甜丝丝的,比以前更甜了。 秋收的时候,家里忙,老公请假回来帮忙。他割稻子很快,额头上的汗滴在地里,摔成好几瓣。晚上他蹲在院子里打谷,我给她端水,他喝一口,又继续干,说早点打完,就能多歇两天陪我们。孩子在旁边爬,抓着他的裤脚,他就停下,把孩子举起来,转一圈,孩子笑得咯咯响,他也笑得直不起腰。 年底的时候,老公真的攒够了钱,找了村里的工匠,把土坯房的墙又刷了一遍,换了新的木门,还买了个衣柜,红漆的,亮堂堂的。他站在门口,挠着头笑,说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晚上我们还是搬着小板凳看星星,孩子躺在他怀里,手里攥着块硬糖,含在嘴里,甜得眯起了眼。我靠在老公肩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煤味,心里比任何时候都踏实,这日子,真的越来越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