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约在公司附近的路边摊，他点了拍黄瓜、炸花生米，还有两箱冰啤酒。坐下的时候他没说话，先灌了半瓶啤酒，泡沫顺着嘴角往下滴，他用袖子擦了擦，才开口：“刚接到 HR 通知那天，我坐在工位上愣了半小时，电脑还开着去年做的 5G 基站优化文档，屏幕亮着，我眼睛却发直，连鼠标都动不了。” “那天下班我绕着写字楼走了三圈，烟抽完了两包。我不知道怎么跟老婆说，家里房贷每个月八千，孩子上小学三年级，补习班费一千五，我爸妈在老家，我妈高血压要常年吃药，我爸去年摔了腿，复查的钱还没凑齐。” 他又拿起一瓶啤酒，拧开的时候瓶盖弹到地上，滚到桌子底下，他没捡，继续说。 “回到家，老婆正在做饭，油烟飘满客厅。我换了鞋，坐在沙发上，她端菜出来问我怎么了，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她看我脸色不对，没再追问，吃饭的时候只夹了几口青菜。晚上孩子睡了，她才坐到我旁边，说是不是工作出问题了。我点点头，说被裁了。” “她没发火，只是沉默了很久，然后说没事，慢慢找。可我知道她心里急，她去年就想换个新冰箱，旧的制冷不好，菜放两天就坏，说了好几次都被我以省钱为由推了。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天天投简历。以前在公司做技术，以为找工作不难，没想到现在行情这么差。要么是薪资砍一半，要么是要求加班到半夜，我要是去了，孩子没人接，老婆一个人扛不住。有一次面试，面试官问我能不能接受长期出差，我犹豫了一下，他就说我没有职业规划，直接让我走了。” “家里的气氛越来越沉。老婆不再跟我聊家常，做饭也只做简单的两菜一汤，以前她总爱给我炖排骨汤，现在再也没做过。有一次孩子说想要个遥控飞机，我刚想说没钱，老婆就瞪了孩子一眼，说不许乱花钱。孩子委屈地哭了，我心里不是滋味，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有天晚上我起夜，看到客厅灯还亮着，老婆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手指飞快地打字。我走过去，她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机屏幕按黑。我问她怎么还不睡，她说有点失眠。我没多想，转身回了房间，可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第二天我提前下班，想去菜市场买点菜，路过小区门口的便利店，看到老婆穿着便利店的工服，正在给顾客结账。她头发扎得乱七八糟，额头上全是汗，脸上带着疲惫。我愣住了，站在马路对面看了很久，直到她抬头看到我，眼神有点慌乱。” “回到家，她跟我坦白，说便利店招夜班兼职，晚上十点到凌晨两点，一个月能多挣两千块。她说怕我着急，没敢告诉我。我看着她眼下的黑眼圈，突然想起她最近总说腰酸背痛，想起她做饭时总走神，想起她把手机藏起来的样子。我心里像被针扎一样，说不出话。” “那天晚上我们喝了点酒，她哭着说，其实接到 HR 通知的前一周，她就从我们共同的朋友那听说公司要裁员，她一直没敢问我，怕给我压力。她说她不是怪我失业，只是怕这个家撑不下去。她说她知道我这些年不容易，天天加班到深夜，为了多挣点奖金，连体检都没时间去。” “我突然意识到，我们太久没好好聊过了。我总以为自己在为这个家打拼，却忘了她也在默默承受。我抱怨工作辛苦，抱怨生活压力大，却没看到她每天早上六点起床给孩子做早饭，晚上辅导作业到十点，现在还要偷偷去做兼职。” “就在上周，我以前的同事给我介绍了个项目，不用坐班，在家就能做，薪资虽然不如以前，但够还房贷和日常开支。我跟老婆说了，她笑着说，其实她早就不想做兼职了，夜班太熬人，现在好了，她可以好好照顾孩子，也能给我做排骨汤了。” “昨天我带孩子去买了遥控飞机，孩子高兴得跳起来。老婆炖了排骨汤，还是以前的味道。我喝着汤，看着老婆和孩子的笑脸，突然觉得，失业虽然难，但也让我看清了很多事。以前总想着挣更多的钱，却忘了家人的陪伴才是最重要的。” “他又灌了半瓶啤酒，这次泡沫没滴下来。他拿起筷子夹了口拍黄瓜，说：‘其实生活就是这样，有时候摔一跤，不是为了让你一直躺着，而是让你看看身边的人，看看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路边摊的灯光有点暗，照在他脸上，看不出是笑还是哭。我拿起啤酒瓶，跟他碰了一下，啤酒的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却暖了心里的某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