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在姨夫去世之后，去北京给一个老头做钟点工。就是上午打扫卫生，做顿中午饭。老头退休的，退休金一个月八千多。他和儿女看大姨利索爽快，就有意想让大姨和老头做个伴，不领证结婚。答应每个月给大姨两千块钱零花，水电费买菜，老头出钱。大姨刚去北京那会儿，纯属是想躲个清净。姨夫走了快一年，她在老家待着，天天对着空房子发呆，儿女虽孝顺，但各有各的家要顾，她不想成拖累，就琢磨着出来挣点钱，也能让自己忙起来。 老头姓王，孩子们都在市区住，一周过来一次。大姨刚开始没接这个话，只想着把活干好，每个月拿固定的工钱就行。王老头话不多，每天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大姨打扫卫生时，他会主动把脚抬起来，做饭时要是缺个葱姜，喊一声他就慢悠悠去阳台花盆里摘 —— 他自己种了点家常蔬菜，说比菜市场买的新鲜。 大姨干活不偷懒，地板擦得能反光，衣服叠得方方正正，做的饭更是合王老头胃口。王老头以前要么自己煮点面条，要么去儿女家吃，大姨来了之后，顿顿有热菜热汤，他气色肉眼可见好了不少。有次王老头儿子来，看到餐桌上摆着清蒸鱼、炒时蔬，还有一碗杂粮粥，拉着大姨说，真是麻烦你了，我爸这日子过得比以前滋润多了。 大姨听着这话，心里有点热乎，但还是没松口。她夜里躺在出租屋的小床上，会想起姨夫。姨夫在世时，家里的活也是她干，姨夫话也少，但会在她做饭时悄悄在身后递杯热水，冬天出门前把她的围巾熨得平平整整。现在王老头的样子，有时候会让她恍惚，但又清楚不是一回事。 过了俩月，天慢慢冷了。有天大姨打扫完卫生准备走，王老头突然说，外面风大，你穿得薄，我衣柜里有件闲置的棉袄，你拿去穿吧。大姨想推辞，王老头已经转身去卧室翻出来，是件黑色的羽绒服，看着没怎么穿过，还挺新。大姨拿着棉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觉得欠了人情。 又过了几天，大姨感冒了，嗓子哑得说不出话。她想着坚持去干活，到了王老头家，刚拿起扫帚就忍不住咳嗽。王老头见状，赶紧让她坐下，给她倒了杯温水，又从抽屉里找出感冒药，说你今天别干了，歇着，我自己随便吃点就行。大姨过意不去，想接着干活，王老头硬是把她按在沙发上，还从厨房端了碗刚煮好的姜汤，说喝了发发汗。 那天大姨没干活，王老头也没让她走，两人坐在沙发上，王老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他以前的事。他年轻时候在工厂当技术员，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老伴走了五年，孩子们总劝他再找个伴，他一直没同意，直到遇到大姨。王老头说，我看你实在，做事也稳当，不是图钱的人，咱们做个伴，互相有个照应，你也不用再住出租屋，家里有空房间，你搬过来住，平时也就多双筷子的事。 大姨听着，心里的防线慢慢松了。她想起自己在出租屋，冬天没暖气，晚上冻得缩成一团，也想起儿女每次打电话，都让她注意身体，别太累。要是搬过来，不用再交房租，每个月还有两千块零花，能给孙子孙女买点东西，自己也不用那么辛苦。更重要的是，王老头和他儿女都通情达理，不会让她受委屈。 大姨琢磨了三天，给儿子打了个电话。儿子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会儿说，妈，只要你觉得舒心，我们没意见，王大爷看着是个靠谱的人，他儿女也孝顺，你不用怕别人说闲话，自己过得好才重要。挂了电话，大姨心里踏实了，第二天去干活时，就跟王老头说了同意。 搬过去的那天，王老头儿女都来了，帮着收拾房间，还带了不少生活用品。王老头的女儿给大姨买了套新被褥，说阿姨你以后就把这当家。大姨看着忙前忙后的一家人，眼眶有点湿，觉得自己运气不算差。 之后的日子过得挺平顺。大姨每天还是上午打扫卫生，做午饭和晚饭，下午没事就陪着王老头在小区里散步，或者坐在阳台上择菜、聊天。王老头会给她讲工厂里的趣事，大姨也会说老家的庄稼、邻居的琐事，两人话慢慢多了起来。 有次大姨老家的亲戚来北京看病，没地方住，王老头主动说让亲戚住家里的空房间，还帮着联系医院。亲戚走的时候，一个劲地说大姨找对了人。大姨心里也明白，王老头是真心对她好，不是拿她当保姆。 每个月发零花，大姨都会存一部分，留一部分给孙子孙女买零食、文具，剩下的偶尔给老家的邻居买点东西。儿女来看她，看到她气色好，住得舒心，也放下了心。王老头的儿女每次来，都会带些水果、补品，吃饭时会主动给大姨夹菜，从不把她当外人。 转眼过了一年多，大姨已经习惯了北京的生活，习惯了身边有王老头的陪伴。她不再天天对着空房子发呆，不再觉得自己是儿女的拖累，每天有事做，有人说话，心里踏实又暖和。她知道，姨夫在天上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也会放心的。有时候晚上散步，看着小区里的灯光，大姨会想，人这一辈子，遇到谁都是缘分，能互相照应着走完后半辈子，就是最幸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