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好久不见了，我是晨晨啊，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看着站我面前的外孙，我恍惚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毕竟距离我上次见到外孙，还是在6年前。

等我反应过来，我打量着外孙日益成熟的面庞，发现小的时候外孙长得像我女儿多一些，如今长大成人了，跟他亲爸倒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仅如此，他的性子也像极了他亲爸。

我问外孙怎么回来了，外孙说自己是特意回来看我与老头子的：“姥姥，这些年来，我一直挺挂念你们的，很担心你们的身体。可是我实在是太忙了，又要学习又要工作的，实在是没时间来看你们。你们不会怪我吧！”

怪不怪，这个问题我不好回答。要说不怪，怎么可能呢？要知道距离我们上次见到外孙，已经是6年前的事情了。

6年，不是6天，也不是半个月。就算他再忙，也不至于6年都没时间来看望我们老两口吧！

6年没时间，为什么这次就有时间了呢？他说想我们了，可是联想到上个星期女婿久违打来的电话，他的真实目的我用脚指头也能想到。

我今年78岁，1966年，21岁的我经人介绍，认识了我老公，与他结为夫妻。婚后，我生下了两儿一女。我生女儿的时候，已经29岁了，她是我最小的孩子，也是我与老公、两个儿子的掌上明珠。

那时，家庭条件并不好。我老公在村小学教书，拿的钱很少，根本不够养家糊口的。我只好包了几亩地，每天都要下地干活，争取多打一些粮食回去养活孩子们。在最困难的时候，我们还上山挖过野菜，只要是能吃的东西都能塞到肚子里去。

老公跟我说，读书可以改变命运，哪怕再困难，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们读书，不能再让孩子们吃苦受罪了，我也十分赞成他的看法。

我们咬紧牙关，把三个孩子都送进了学校。在三个孩子中，就属女儿学习成绩最好。她脑子聪明，计算能力强，过目不忘，回回考试都拿第一名，老公只要一提到女儿，就会开怀大笑，认为女儿是他最大的骄傲。

在我们的努力下，三个儿女都读完了初中，而女儿子继父业，初中毕业后学习了师范，也成为了一位老师，这对女孩子而言是蛮不错的工作。那时，我们对女儿最大的期望就是过得安稳，衣食无忧，平平安安度过一生。

可是，我们忘了一点，那就是在女孩子的人生中，有一道坎需要迈过去，那就是感情。

1995年，21岁的女儿带了一个男孩子回家，说要嫁给他。

对于这门亲事，我与老公都不太看好，原因很简单。女婿不仅家庭条件比我们好，父母都是种地的收入很低，兄弟姐妹众多，而且学历也不怎么样，勉勉强强读完了初中却没有参加中考，靠父母给他在县城一家摩托厂里找了工作。这样的男生让我与老公怎么看得上？女儿嫁给他后，以后怎么过日子？

我想不明白女儿怎么看上他的，我只知道女婿所在的工厂就在女儿学校附近，他主动追我女儿的，而被我们捧在手心上的女儿天真单纯，被人家几句话就哄到手里了。

我与老公苦口婆心劝说，两个儿子也苦口婆心劝说妹妹，都没能拦住恋爱脑上头的女儿。

最终，我们架不住女儿的软磨硬泡，不得不答应了这门亲事。1996年初，女儿嫁给了女婿。由于女婿家庭条件不好，谈婚论嫁时亲家母哭得撕心裂肺，女儿眼睛通红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因此我们啥聘礼都没要，还给了她塞了1000块钱作为嫁妆。

两年后，女儿生下了小外孙。小外孙出生没多久，女婿为了赚钱养家糊口，外出打工了，女儿一边要备课，另一边要照顾小外孙，还要处理女婿家里七大姑八大姨的事情，从早忙到晚。

我看着女儿笑容越来越少，看着女儿皱纹越来越多，每次她回娘家，叹气声都多于笑声，这让我感到心疼不已，却无可奈何，毕竟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她已经嫁人了，我们帮不了她太多。

那时，我还在安慰女儿，说等到小外孙长大了，考上大学了，女婿回家了，他们就苦尽甘来了，女儿也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可是没成想，老天爷十分残忍。

2013年的一天，我正在家里打扫卫生，突然接到了女儿的电话。电话刚接通，我就听到了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妈，救我，救我，我不想死，晨晨还小啊，我死了他怎么办？”

女儿的话把我吓得魂飞魄散，让我半天说不上话来，还好大儿媳妇在一旁，见我反应不对，抢过了电话，询问女儿怎么回事。当我们得知女儿在县医院的时候，立马赶了过去。

我赶到时，看到女儿正蹲在医院门口，嚎啕大哭，手里拿着一张纸，这让我的心更加慌张了。

看到我来了，女儿哭着扑了过来，我浑身颤抖，拿过了那张纸，当乳腺癌晚期这五个字映入眼帘时，我最后一丝幻想也彻底破灭了，只能抱着女儿一起哭。

我哭命运不公，哭老天爷残忍，哭我可怜的女儿，可是面对病魔，我们都束手无策。

老大知道后，带着女儿去了省城的大医院检查，我们期待了好几天，希望是误诊，可是老大回来后，叹了一口气，让我彻底没了侥幸心理。

我打电话给了在外打工的女婿，他赶了回来，了解情况后，说出的第一句话就差点把我们老两口气死：“放弃治疗吧，我们没钱！”

听到这话，我暴跳如雷，戳着女婿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说什么？放弃治疗？你是说不给看了吗？你要我女儿去死吗？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女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气得我在后面破口大骂，还得安慰哭得死去活来的女儿。

接着，女婿更加无情了，不仅不肯出钱给我女儿看病，连照顾都不照顾，没过几天就跑回城里了。

没办法，我只好搬到了女儿家照顾女儿和正在读初二的小外孙，想尽办法筹钱给女儿看病。可是，我们也没啥钱，两个儿子都要养家糊口，根本帮不上忙，再说了，女儿的病情发现得太晚了，最终，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宝贝女儿香消玉损。她去世的时候，只有41岁。

女儿去世之前，拉着我的手，跟我说：“妈，是我不孝，有眼无珠，嫁错了人，我对不起你们。妈，我求你了，在我死后帮我多看顾着点晨晨，好不好？”

我哭着点了点头，告诉女儿我会照顾好小外孙的。在我们不舍的目光下，女儿闭上了眼睛，离开了我们。

女儿去世后，女婿露了面，给女儿办了后事。女儿刚入土为安，女婿就要出去打工，说要赚钱供小外孙读书：“妈，晨晨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那时，虽然我恨女婿无情无义，但也理解女婿的不得已，加上我对女儿许下了承诺，自然会照顾好小外孙，就这样，小外孙住到了我家，一住就是三年，直到考上大学。

那三年里，我与老头子把小外孙当作亲孙子看待，衣食住行没有不尽心的。两个儿子也十分看顾外甥，出了不少钱给他买学习用品和衣服，孙女还帮表弟补习功课。最终，小外孙没有辜负我们的期待，在2017年考上了一所211大学。

小外孙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我特意去祭拜了女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小外孙上大学之前，我给了他一万块钱，作为我这个当外婆的一份心意。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自打上大学后，小外孙就再也没来看过我们。

虽然过年的时候小外孙都会打电话问候我们，但当我们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回来看看的时候，小外孙要么说学校布置了任务，要么说要去他爸那里，从未回来。

小外孙没有回来一次，女婿也是如此，甚至一个月都不一定打一次电话给我们，这让老公、两个儿子感到失望不已，认为他们都是白眼狼，也让我感到十分寒心。

上个星期，女婿久违地打电话给我，先是嘘寒问暖了一番，然后跟我讲到了小外孙的婚姻大事，说小外孙谈了一个女朋友，打算在六月份结婚，然后又叹气，说女方要求很高，不仅要10万彩礼，还要在省城买房子，前前后后需要50万，他实在是拿不出来。

听到这话，我自然明白女婿的意思，很明显他是希望我们帮一把。可是老公坚决反对：“晨晨在我们家吃住三年，他每年只给1万块钱，晨晨的学习费用都不够，更不用说伙食费、补习费乱七八糟的了。我没跟他要钱，就已经是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了。晨晨已经长大了，我们能帮的已经帮了，要是再帮他们这对白眼狼父子，两个儿子儿媳妇会有意见的。”

我想了一下马上也要娶媳妇的孙子，叹了一口气，告诉女婿我们也没钱，然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回忆到这里时，小外孙也提到了自己要结婚的事情，说届时请我们去喝喜酒，我说：“晨晨，外公外婆当年答应你妈照顾你，我们也带了你三年，我们尽力了。现在，我们都要80了，实在是管不了别的事情了。你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听到我的话，小外孙不吭声了，一直看着我。我狠下心来，扭头就走，他也没有再喊我。当天下午，小外孙就离开了老家，回到了自己所在的地方。

希望女儿在天之灵可以理解我们，对待女婿和小外孙，我们真的尽力了。